“你想侮辱秦家！？”
秦九昭面色骤然一沉，眼神愈发冷冽。
“你急了！那说明我说对了。”
赵瑞咧嘴大笑，脸上满是得意，并未发现不对。
啪。
“你在胡说什么！？”
秦婉儿抬手拍在赵瑞后脑，压低嗓音道：“你以为我哥真不敢动手！？”
“敢！但我一定可以拿出钱解决孙家的聘礼，只要你哥愿意帮忙。”
赵瑞摸了摸后脑，往前一个迈步，伸出头露出脖子：“我赵瑞从小到大，吃过喝过玩过见过，别的本事没有，但论见识这方面，我说第二，没几个人敢说第一！精盐只是开始，后续还有更多的用赚钱办法，但头一次合作，多的也不说，挣他个几百万两也是个意思！”
“......”
秦九昭眉头微皱，举着的刀停滞在半空中。
其实有一句话，赵瑞说的确实很对。
那就是赵瑞真的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他若是真有炼盐的办法，或许......还真是一条出路。
“我需要与你共事？”
理论上，赵瑞的话没错，但在面子上，秦九昭还是收起刀，冷冰冰的哼哧。
赵瑞见状眉头一挑，当即凑上前去媚笑：“大舅哥哪儿的话，我这不是找您借人嘛，您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婉儿的面子上，借我点儿人手做事，人生苦短，何妨一试？成了，咱们两家安好，不成的话，不用大舅哥动手，我赵瑞提头来见！”
对方能收起刀，那就证明这事儿有的谈！
他还是有这点儿眼力见儿的，自然会顺坡下驴，摆出个央求的姿态。
“......”
果然。
秦九昭眯眼看看赵瑞，又回头看看秦婉儿。
好一会儿，他挥袖朝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今晚会有二百人来忠勇侯府，你自己看着办！”
扑通。
眼看煞神离开，赵瑞跌坐在地，总算松了口气。
好家伙。
他可知道，秦九昭是纯种神经病。
“还好我反应快，还好我脑子转得快，要是没想起来军饷这茬儿，估计今天脑袋必定搬家。”
赵瑞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尚未喘几口气，秦婉儿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咬着一口银牙呵斥：“你知道你刚说了什么吗？你知道孙家给的聘礼加起来价值多少银子吗？你能赚一百万两，你还能一年赚一千万两吗！？”
“你说话过过脑子啊！”
秦婉儿抓着赵瑞的衣领用力摇晃，龇牙咧嘴的叫嚷：“你哪怕说给我哥一百万两呢！你竟然说负责孙家的聘礼！”
“我哪儿知道这么多啊！”
“你过过脑子啊你，你知不知道我花多少心思跑出来的！”
“大哥，你挠我的脑袋也没用啊。”
秦婉儿越说越气，索性疯狂揉搓赵瑞的脑袋，赵瑞一不敢还手，二跑不脱，只能高声解释。
眼看着现场越来越乱，陈楚楚轻拍陆贞的肩膀，叹道：“过两天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我的封地吧，守个活寡总比待在这里受气好。”
陆贞没言语，但认真的点头表示赞同。
......
皇城。
养心殿。
陈元昊翻动文书，提笔批阅。
黑衣道士跪坐于书案前，闭目养神。
许久，一旁的小太监将秦九昭闯入忠勇侯府的事叙述完，抽空换了口气。
“孙家给了多少聘礼？”
陈元昊从一摞文书中翻出孙家折子。
“约莫六百万两银子，其中多为古玩玉器，被秦九昭送去换了现银。”
小太监拧眉回忆，轻声回应。
黑衣道士闻声提醒：“启禀皇上，孙家大公子好像就在工部做事，工部去年借调兵部三艘楼船，八千兵马，如今还未归还！”
陈元昊将折子丢给小太监：“传令，兵部数目不对，传都察院重验！”
小太监领命离开。
黑衣道士笑道：“这笔钱，孙家必然会算在秦家头上，秦家如今入不敷出，只能找赵瑞的麻烦，如此逼迫赵瑞，只怕会得不偿失。”
“他喜欢炼盐，那就由他去，只要他真有本事，朕不在乎。”
陈元昊翻看其他奏折，轻飘飘的说道：“大乾的能人异士还少吗？真赚了钱再说吧，只怕他有本事赚钱，没本事守住。”
......
“溶于水，对，搅拌，下面的沉淀就好了。”
“熬的怎么样了？上面的一层白的不能要，撇出去～”
“对，这就是，研磨成粉末！这就是精盐。”
忠勇侯府，后院，烟雾缭绕。
赵瑞撅着大腚，趴在一个盆前，盯着盆内的白色粉末。
“这就是传说中......精盐中的精盐？味道好吗？”
闻听士兵嘟囔，赵瑞用手捻起一小撮，涂到士兵的嘴上。
后者眉头一皱，本能的舔了舔嘴唇，而后用力往身后啐：“呸呸呸！这么咸！？”
“成了？”
“两天就成了？咱们真的能提炼精盐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两天光是熏都熏死我了。”
其余士兵见状个个面露欣喜，有人捻起一些品尝，有人则是穿上衣服，露出放松的神情。
唯独是赵瑞，望着精盐若有所思。
产量如何保证？
销路在哪儿？
得有人买才行啊！
“专业的人，还是得找专业的人干！”
思来想去，赵瑞将目光停留在院角的陆贞身上。
小妮子嘴里叼着蜜饯，瞧见赵瑞看过来，一脸茫然。
“你......想家了吗？”
“你要赶我走？”
一听这话，陆贞零帧起手，两手一抹眼睛，扭头就朝后屋跑：“大姐！二姐！夫君要赶我回去！”
“不是，等会儿，我没这意思！”
赵瑞慌忙叫喊。
片刻，家庭会议开启。
秦婉儿玉指点在赵瑞鬓角，用力戳动：“你行啊你，刚能挣钱就想甩开陆贞？”
“我不是。”
“不是？你问她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赶她走吗？”
陈楚楚怀抱着抽泣的陆贞，横眉怒视赵瑞。
“我没有。”
赵瑞苦着脸摇头，无奈道：“你们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有屁就放！”
秦婉儿冷哼一声。
赵瑞指向后院：“陆家是江北世族，家族生意自然很大，就算没人做生意，认识的人必然很多，有了陆家合作卖盐，咱们就不必担心销量，只要第一笔生意做出来，以后钱......”
砰！
话音未落，秦婉儿一拍桌子：“那我家的钱呢！？别小瞧我们秦家！”
“嗯？”
“我好歹也是晋阳公主，还有自己的封地，你瞧不上？”

“就这个意思，择日成婚！”
秦婉儿拍拍手，一脸的清冷。
“我不同意！”
赵瑞是真的慌到了，跳着脚喊道。
“怎么，我秦婉儿配不上你？”
秦婉儿眯着美眸，凶意毕露。
“大姐，是我配不上你，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赵瑞哭丧着脸，要是换个时间地点，秦婉儿这种美女送上门，非得让她感受什么是纯爷们。
可现在局势还不明朗，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但这话不能对任何人讲。
“我秦婉儿要嫁人，还没人敢说个不字！”
显然他的话惹恼了眼前的姑奶奶，就像捏小鸡仔一样，把赵瑞壁咚在了墙上，然后国色天香的俏脸满是寒霜的靠近，银牙咬着冷森道。
“我已经有婚书在身了！”
赵瑞闻着扑鼻的想起，深吸了一口按捺不争气的心跳，胡乱找了个借口。
“你以为除了秦家，谁还会沾惹你们赵家的丧气！”
秦婉儿翻了个白眼。
“你也不要门缝里看人，谁不知道我赵瑞天赋如龙，有古之名将之资，想嫁给我的女人从京城能派到金陵！”
赵瑞嘴硬道。
“嗤好一个天赋如龙，我信了！”
秦婉儿笑的很过分。
而就在这个时候，府外忽然进了一班人，抬着大箱小箱。
秦婉儿一个闪身，人已经躲走了。
赵瑞虎口脱险，忙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衣服，迎了上去。
“小侯爷，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只见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中年人携着一个俏丽女孩走来，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忙把礼单塞进了赵瑞的手里。
“送妞又送钱？”
赵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忖自己难道是走了狗屎运？
而下一秒，中年人就做了个揖，说道：“小侯爷，你与犬女的婚事，就此作罢了吧！”
“噗呲！”
不远处传来秦婉儿忍俊不禁的耻笑声。
赵瑞脸蛋抽抽了一下，却是冷着脸没有吱声，反而把目光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俏丽女孩，心里委实升起了一口恶气。
原来退婚真的很气人！
目光审视之下，自己这个未婚妻模样也当得上美女，不过与秦婉儿颜值相比相差甚远。
“原以为父亲给我找的娘子，会是眼光独到的奇女子，不想也只是庸脂俗粉，这婚想要退也不是不可以......”
赵瑞冷笑了一声。
孙小姐猛然抬头，俏脸煞白的看着赵瑞，欲言又止。
“小侯爷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孙家一定满足！”孙老爷见赵瑞预期松动忙说道。
“第一，拿着你的东西从我赵家滚出去！”
“第二，我要你从此以后逢人便说赵家小侯爷是个傻子，退婚也皆因此！”
赵瑞淡淡说道。
“成交！”
孙老爷喜不自胜，原本他还在乎赵家的脸面，悄悄把婚退掉，不至于让世人戳脊梁骨，但毕竟这样传出去对声誉不好听，但赵瑞竟主动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那何止要逢人便说，简直是要大肆宣扬。
而就当孙老爷千恩万谢的滚出去，即将出门的时候。
门外忽然传来了锣鼓喧天的喜庆声：“太后懿旨......”
孙老爷目瞪口呆，赶紧招呼众人撅起屁股候旨。
不多时，就见一班太监喜气洋洋的抬着一顶八抬喜轿子走进来，传旨老太监扬着笑脸：“小侯爷，喜事到了，听旨吧......”
赵瑞满心疑惑，也是学着行了个大礼，就听太监尖着嗓子念道：“奉太后懿旨，赵家满门忠烈......赵家第八子赵瑞，文武双全，人中龙凤......特此赐婚，将太上皇第十三女晋阳公主许配赵瑞，即日完婚！”
赵瑞傻眼了！
孙老爷也傻眼了！
还有躲在门柱后面的秦婉儿也傻眼了！
“等等，我理理......太上皇？”
赵瑞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太监皮笑肉不笑：“太上皇北狩，现今是太后监国，吴王登基继位为新帝，太后让咱家和小侯爷说，赵家与皇家一同休戚，为国尽忠之人，朝廷绝不会忘了！”
“坏了，还是卷进来了！”
赵瑞心里一个咯噔。
太上皇。
新帝。
太后。
这下子，演戏演到舞台中央了！
“愣着干什么，快接旨啊小侯爷！”
太监见赵瑞久久没反应，脸色有些不快。
“我......这......到底接还是不接？”
赵瑞简直要哭了，这不是逼人站队么，他实在想不通，太后怎么会把公主下嫁给他这个名声在外的傻子。
“等等，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还没等到赵瑞回答，两道声音前后响起。
一个是门柱后面的秦婉儿，不知什么时候拿着婚书走出来。
一个是喜轿当中的晋阳公主，挑起了轿帘，俏脸挂着泪珠，一脸的不情不愿。
“公公，望太后明鉴，我秦婉儿与赵瑞已有婚约在身，公主金枝玉叶，总不能与我共事一夫吧！”
秦婉儿没有半点害羞，直接公然宣布抢男人，很是理直气壮。
“想得美，本公主才不会和下人同床共枕！”
晋阳公主俏脸生寒。
“我也不同意！”赵瑞弱弱的喊了一声。
他心中悲愤极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有人抢着给我送老婆！
一个人挺好的！
真的！
“有你什么事！”
两女同时语气不善的看向赵瑞，眼神如刀，恨不能凌迟了他。
这时，传旨老太监踩着小碎步来到晋阳公主身旁，恭身道：“殿下，老奴多一句嘴，你可知赵家何等忠烈，在漠北大战中朝中主力被打的溃不成军，贼虏铁骑直奔太上皇銮驾而来，是忠勇侯父子前赴后继，死战不退，不然太上皇早在漠北就龙御归天了......”
传旨老太监话音未落，晋阳公主眼圈立刻通红，低声喊了一声父皇，便噙着热泪道：“我愿嫁他！”
说罢，她狠狠地瞪了秦婉儿一眼：“便是两女同事一夫，我也认了！”
“不知羞！”
秦婉儿被她这一句搞得俏脸通红，一脚踢在了棉花上，竟不知该如何回怼。
而一旁跪在的孙老爷屁股撅的更高了，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狠怕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了。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赵瑞哭笑不得，左看看倾国倾城的晋阳公主，右看看国色天香的秦婉儿，整个人都麻了。
“小侯爷，旨意咱家已经递到了，该谢恩了！或是说，小侯爷你想抗旨？”
老太监缓缓步近，意味深长的轻声道了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时候做忠臣还是奸臣，也由不得自己个！”
此话如同五雷轰顶落在了赵瑞的心头。
是告诫也是警告。
他哪里有资格去选择命运？！
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与其被站队，不如主动示好。
“臣赵瑞领旨，谢太后隆恩！”
相通了的赵瑞谢完了恩，转身忽然对着秦婉儿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大声欠揍的说道——
“从此以后弟弟便是赵家的天了！”
“你可要好好怜惜弟弟啊！”

京城，忠勇侯府。
门口挂满了奠字的白灯笼，纸钱漫天飞舞。
八口血棺赫然停放在院子里。
凄惨的哭声中，一个抱着灵位的少年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
“你父亲和七位兄长的尸骨，已经被战马践踏的粉身碎骨，只有残存的衣甲可以辨认......希望小侯爷节哀！”
铠甲破碎浑身是血的将校虎目含泪，轰然下跪，一柄断剑被双手捧过头顶：“这是大将军生前的佩剑，末将从战场寻了好久才找了回来，今日交还给小侯爷，万望小侯爷能继承父兄遗志，重振忠勇侯府荣光，重振赵家辉煌！”
漠北大战，大乾国武帝以举国精锐八十万亲征，意图图一举荡灭北莽。
不料遭遇惨败，八十万精锐毁于一旦，武帝被俘。
而赵家父子七人，皆于此役阵亡。
满门忠烈如今仅剩自幼痴傻的小儿子赵瑞。
但无人知晓，眼前的赵瑞早已换成了一个来自现代地球的灵魂。
此刻，他红着眼眶，热泪滚滚而出。
“只是名义上的父兄，为什么我却忍不住想哭！”
赵瑞愣愣的擦去泪水，看着眼前的断剑，他犹豫着有些不敢去接。
一个家族的兴亡，太沉重了。
但他又望见那七口血棺，心中忽然紧绷了一下，一腔热血刹那涌上心头。
他猛然起身，一把接过了断剑，紧紧握住。
这一刻，他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
“小侯爷，朝廷已经另立新君，我等老营旧将接了兵部的调令，被打散了队伍边镇调防，今日末将拜别大将军，怕是日后再难相见了！”
将校临走前的一番话，则是让赵瑞意识到了不好的苗头。
等等，接早了。
赵家要倒了！！
赵家作为大乾忠勇侯府，靠的就是老营几代经营的家丁部将，而现在父兄刚死，朝廷就迫不及待的把老营去了，这意味着赵家失去了做为将门的依仗。
更深层次的危机，是新皇对赵家的不信任甚至忌惮。
甚至于朝廷连表面的客套宽慰都懒得做。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赵瑞心里不禁想起了这句话，仿佛在印证他的猜测。
一身丧服的管家赵伯本该在外面接待祭奠的宾客，此刻却一脸哭丧的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天杀的畜生，要是侯爷还在，他们怎敢？”
赵瑞抬头看过来，赵伯本也没指望家里的傻少爷能有什么决断，只是哭腔说道：“府上庄田都被抢了，少爷你现在就进宫向陛下伸冤做主......”
“墙倒众人推......抢字多难听，赵家现在人死绝了，要这么多庄田做什么，把田契客客气气的送给人家，记得陪着笑脸！”
赵瑞听了不带一点生气，反而平静的说道。
“什么？少爷你疯了不成！庄田是几辈侯爷在战场上用命拼杀出来的，不行，绝对不行！”
赵伯闻言激动的提起了嗓门，又意识到不能和赵瑞这么说话，随即惨笑道：“我的傻少爷，没了庄田，我府上上百口人喝西北风去，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些年家里要养着老营的家丁部将，根本没什么积蓄。”
“我看府上以后也养不了这么些人，赵家的奴仆家丁一个不留，从账房支了银子都遣散了。”
赵瑞深吸一口气，他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又要反驳的赵伯，轻声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赵伯你在赵家劳苦功高，也该颐养天年了......”
“我现在，是赵家的家主！”
赵伯愣住了，张张嘴，望着印象中与傻少爷截然不同的刚毅神情，他终究是低下了头。
“是，少爷！”
直到府上空无一人。
老管家抹着眼泪，把仅剩的存银放在锦盒里交给了赵瑞，转身走了。
“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儿孙祸也大......”
赵瑞抱着断剑倚着柱子坐着，嘴里喃喃自语。
心里却松了一块大石头。
武帝被俘。
新帝登基。
帝国权力正在洗牌的关键时刻。
现在要做的是蛰伏示弱以免祸。
这是古代历史血的教训。
至于日后重振赵家，那就日后再说了。
赵瑞的心态摆的很正。
上辈子当过兵，创过业，破过产，绿过......
“咦，原来你不是傻子呀，看来赵家并不会一蹶不振!”
正在赵瑞沉思之际，耳边突然想起了一声啧啧称奇的声音，赵瑞一激灵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素白戎装的英武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
“能说出财也大，儿孙祸也大这等名言，就是许多公卿显贵都不如你。”
这是一个三分英武带着十分美艳的女人，修长结实的美腿亭亭玉立，束腰更显得身段苗条，此时她正玩味的看着赵瑞，眼中尽是狡黠。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瑞一脸憨态，故意装糊涂：“漂亮姐姐你是谁呀？”
“我？”
女人秀眉微挑，冷冷道：“我是你大哥未过门的未婚妻，秦婉儿，今天是来退婚的！”
将门秦家。
与赵家并称帝国双壁。
此次漠北大战，赵家领兵在前，秦家坐镇京师。
俨然是这次巨变的最大受益者。
赵瑞眨眨眼，心里颇有点新奇，看了那么多念书，退了那么多次婚，终于轮到自己了，只可惜是替大哥退婚，颇有些遗憾。
“退的好，秦小姐倾国倾城，我大哥本就配不上你，这桩婚事我同意作废！”
赵瑞忙不迭的答应，没敢喊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什么的，反而表现的有些低三下四，毕竟此时不是起誓的时候。
“他当然配不上我，为将者不知天时进退，只有愚忠痴勇，最后兵败身死，一点也怨不得人！”
秦婉儿说的冷酷，可微红的眼眶，显然另有隐情。
“是是是，对对对！”
赵瑞挠挠头，赶忙翻箱倒柜的去找婚书，岂不料马上目瞪口呆。
只因他一口气翻出了八份婚书。
这么说我要退八次婚？
还有一次是我自己的？
赵瑞只觉离谱。
就当赵瑞生无可恋的把属于秦婉儿的婚书还回去后，岂料秦婉儿却说：“拿笔墨来！”
赵瑞诧异之余有些不爽了，我又不是你的佣人，呼来喝去的，别以为你胸大腿长就有理。
乖乖拿来笔墨，赵瑞眼巴巴的看着秦婉儿拿起婚书，在上面改了个字，随即又丢了回来。
“几个意思？”
赵瑞有些发蒙，还以为写了什么侮辱性极大的字，连忙打开婚书一看，却吓得人都傻了。
只见大哥赵峻的峻字被勾掉，在旁边大大的写了个“瑞”字。
“几个意思？！”
赵瑞抬头，嗓子眼都发颤了。

“谁敢来？”
不等他说完，陈楚楚一句反问，令他登时哑口无言。
是哦，太后监国，为了跟新帝对抗才赐婚公主，哪个敢来贺喜？
就算是来，估计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来，礼钱更是想都别想。
“那不行啊，那我这妥妥的会饿死！我这......”
“不成，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你们在家等着，我去趟工部。”
思来想去，赵瑞坚定地握紧拳头，起身便要往外走。
下一刻，他愣在原地。
眼前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人，身形高大，模样刚毅，一只大手如铁钳一样抓住赵瑞的肩膀，稍稍用力晃动，赵瑞便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被摇碎了。
陈楚楚见情况不对，果断拉着陆贞躲在一旁。
“哥。”
不等赵瑞询问，秦婉儿眼露惊恐，颤声喊了一句：“你，你怎么来了？”
“大，大舅哥？秦九昭！？”
赵瑞两眼圆瞪，昂头看着眼前的黑大个儿。
黑漆漆的肌肤，面容确实没得挑，可这个头儿......回头看看秦婉儿，肌白如雪，美艳无双。
忽的，一阵陌生记忆涌现。
秦九昭，大乾征南将军，能征善战，百战百胜，若非性情暴戾，战场多次抗命，而今早已位列三公。
据说，这家伙曾在军粮耗尽之时，抓捕敌军七千充为军粮。
强悍如此，却有个最大的弱点，那便是妹妹秦婉儿。
出了名的护妹狂魔。
可这长相......偏的太厉害了吧！
“这他娘的是亲兄妹！？”
赵瑞指了指秦九昭，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
“大舅哥是你能叫的吗？”
话音未落，秦九昭右手微微发力，竟将赵瑞提了起来。
秦婉儿见状慌了神， 连忙上前阻止：“大哥，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是赵瑞啊。”
“赵家好儿郎个个不凡，这个算得了什么？败类而已。”
秦九昭面露不屑，随意一挥，将赵瑞给丢出去。
扑通。
赵瑞一个轱辘爬起来，拧眉瞪眼，张嘴就骂：“你算得了什么东西！？你不就是......就是......你长得黑！”
他张开嘴，却不知道骂什么。
人家征南将军可是有功绩在身的，没半点儿能说的。
“哥！我，我已经把婚约改了，我要嫁给他。”
“胡闹！”
秦婉儿上前拦在赵瑞身前，秦九昭却冷哼一声：“等到赵家东山再起，你再抱有这个想法也不迟！如今赵家人人避之不及，你来赵家，只会增添危机！赵瑞人厌狗嫌，且不说能否护你周全，他连家产都能散尽，你吃什么，喝什么？让你改嫁孙家，是为了你好！”
“不行，我已经嫁给他了！你们收了孙家的聘礼，退回去不就行了？反正我不回去。”
“此事为兄不同意！”
秦九昭声音低沉，从腰间拔出长刀，刀尖对准赵瑞：“若你不从，为兄只能宰了这小子，让赵家彻底绝后！”
“哥！”
“婉儿，这不是儿戏，平日里你如此行事，为兄一句都不多说，可如今......不行！”
秦九昭迈步走向赵瑞，声音愈发阴冷：“自小到大，你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一顿饭只是三两个小菜便打发了，来了一天没人烧水煮茶，没有糕点蜜饯，没有......”
“可，我，我不吃也行，哥，你别！”
面对秦九昭，秦婉儿仿佛变了个人，没了之前的蛮横，眼里只有慌张，两手推着秦九昭的胸口，想要拦住对方。
可秦九昭的力气过于蛮横，毫无阻力的往前迈步，眼神内的杀气愈发浓郁。
下一刻，秦九昭身形一闪，举刀劈向赵瑞。
寒光闪耀，赵瑞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手举在空中奋力挥舞：“有钱，有钱有钱！我有钱！我是赵家的人，怎么会没钱！”
“有钱？”
秦九昭手上一顿，心中一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瑞难不成真有后手？
“钱藏在哪儿了？”
他举起长刀，手臂缓缓往下落：“落下之前，说出来！”
“啊！”
眼瞅着长刀闪耀着亮光，赵瑞嘴张的老大，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来临。
“哭？哭也算时间！”
秦九昭神色阴冷，左手往后一推，拦住追来的秦婉儿。
“有什么就说什么嘛，人家是问你有没有钱，又没说要你的。”
这时，一旁的陈楚楚抿嘴偷笑，看热闹一样盯着赵瑞。
“参见公主。”
“无妨，你忙。”
秦九昭草草拱手抱拳，陈楚楚也大度的摆手表示别客气。
咻，叮～
忽的，长刀落下。
赵瑞本能躲开，眼睁睁看着长刀将身旁的青石砖劈碎。
瞬间，所有的话都涌上喉咙，他扯着嗓子快速喊道：“有钱！我答应太后娘娘造盐卖钱，现在我当了滦州郡守，官员不得从商！但秦家可以找人造盐，只要找到人造盐，立马就能赚钱！”
“顺着炼盐，接着往下说。”
“一斤精盐能卖五百钱，只要找到合适的人，产量高，咱们收购粗盐提炼精盐，几个月就能投入生产！”
“几个月？要婉儿等你几个月！？”
“不，运气好的话半个月也行，只要能有人......”
话刚说到一半，赵瑞眉头一挑，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对啊。
我是赵家的好儿郎，我还是当朝驸马爷！
皇上都得叫我一声妹夫，我怕什么？
赵瑞昂头望着秦九昭，慢慢缓过劲儿来，疑惑的站起身掸了掸衣衫：“我赵家遇难，你秦家也不好受啊！这会儿你敢动我？你也不怕参奏的折子把你秦家给压死！”
“没了我赵家，武将势弱，文官强压，国库没银子，你们军饷都没得发，我能挣钱，你跟我横什么？你得求着我才对啊。”
“你动我一下试试？”
说话间，赵瑞不断打量秦九昭的神色变化，见他还真的没再动手，立马乐了：“我说对了是吗？你来带你妹妹走，是因为聘礼发了军饷，退不回去了！”
赵瑞越说越来劲儿，见秦九昭不言语，愈发得意：“大舅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要不咱们合作？我出脑子，你出力，工部出钱，咱们好好地赚他一笔，这不好吗？”

马屁拍的震天响，明明有免跪的资格，却小鸡啄米一样磕头。
赵家所有的优点，赵瑞是真一个都没继承。
陈元昊不自然的看向后方阴暗角落，与那名躲在暗处的黑衣道士对视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与嘲讽。
就这？
善待他有什么用？
翻得起什么浪花？
“赵家满门好汉，如今你也是国舅，按律可免去跪拜之礼！”
陈元昊挥手示意赵瑞起身，嘴角微微上扬：“朕深知丧父丧兄之痛，你继承忠勇侯爵，受赐银青光禄大夫，滦州郡守！但朕准许你过些时日再去赴任，近些时日也不必上朝议政！”
“嗯？”
听到这话，赵瑞傻了。
继承忠勇侯爵，可以。
什么银青光禄大夫？
什么滦州郡守？
“说我的？”
赵瑞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陈元昊微笑点头：“怕是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他日与你再议。”
“不是，我，我不能当官！我不会啊。”
赵瑞连忙摇头，嘴里含糊的解释：“我现在，我啥也不会，我就会吃饭，我当个普通人就可以，皇上圣恩微臣明白，可这官儿是真不能要。”
大乾律令，官员不得从商，家属也不行。
自己刚想到赚钱的法子，还在太后哪儿下了狠刀子，这哪儿是当官，这是要命！
“滦州离京城不远，更要谨慎对待，我大字不识几个，我怎么能当郡守？皇上，我就回去做做小生意就得了。”
“这是什么？”
陈元昊面带微笑，指了指上方匾额，那是太上皇亲笔所书。
赵瑞一脸懵，下意识的念道：“正身明法。”
“切莫妄自菲薄，去吧！”
陈元昊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一招手：“送赵郡守回家，他累了。”
“啊？我没，我没累啊！我真不能当官儿，我这个不会啊！”
赵瑞扯着嗓子呼喊，双手用力的挥舞。
可陈元昊压根儿不理他，只是看着角落黑衣道士，笑道：“如此废人，让他染指兵马，只怕也会一事无成！赵家的名声，毁在他头上了。”
忠勇侯府。
赵瑞被两名士兵送到家门口，眼看他进院，士兵们才离开。
“赵瑞，皇上给你赐官了！”
秦婉儿迎上来，左脸略微肿胀，说话时用鸡蛋在脸上滚动。
晋阳公主陈楚楚也跑过来，一手拖着胸脯，一手举着圣旨：“太后娘娘答应你了吗？怎么说的？你怎么不说话？”
“你们俩？”
赵瑞歪头扫了眼两人。
一人脸上肿的，另一人胸口上的灰尘是个巴掌印。
“打架了？”
“你别管，你要知道，如今太后和皇上......”
“对，我刚去了太后那里，皇上就找我了。”
没等秦婉儿追问，赵瑞苦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唉声叹气道：“钱还没开始挣，就拉了个大饥荒！偏偏还捞了个官儿，咋办？现在这么多人盯着我，我就是暗中卖盐，还没开始就会被人举报，到时候谁都保不住我。”
闻听此言，陈楚楚柳眉微蹙，犹犹豫豫的说道：“那，那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的，陆贞说家里没下人，不太习惯，去买了俩好看的小丫头，花了两千两......”
瞬间，赵瑞眼前一黑。
......
“林荣。”
在他离开后不久，殿内再度响起轻嘤：“派人盯着赵家，若有必要，暗中相助！贪财好色之徒，不成气候！”
“是。”
林荣领命，可还未后退，又拧眉道：“皇上......皇上刚刚派人前来，请太后娘娘移驾乾清宫，说是政事不通，还请娘娘指点。”
啪。
话音刚落，萧太后丢下手中折子，面色骤然一沉。
什么指点，什么政事不通。
胡扯。
不就是为了晋阳公主一事？
萧太后眯起美眸，忽的捻起一张旧纸：“告诉他，本宫身有不适，若无要事，自行决断！新帝登基，当以国事为重，让礼部尚书王融去见他。”
得到明确的命令，林荣这才转身离开。
微风袭来，夹带着女子芳香。
赵瑞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啪啦，啪啦。
他轻轻摆动算盘子，悠悠望向陆贞。
小妮子自知花多了钱，蹲在他身旁，卖力捏动他的大腿，垂着脑袋不言语。
“意思就是说，你们仨加起来，一个月最少要一千五百两，一年也就是一万八千两，加上家里的开销，一年小两万，外加给太后的......您猜怎么着？还是一年得百万两！”
赵瑞脸上带着姨妈笑，只恨自己之前太武断。
“啧～一句一个没钱。”
秦婉儿秀眉微挑，手肘撑着赵瑞的肩膀：“要不我把婚约改过来？免得你落个丢人现眼的名声？”
“本宫还有封地，有必要的话，本宫先走一步。”
陈楚楚更不留情，扭头瞄了眼赵瑞，摘下葡萄塞到陆贞嘴里：“你把他的腿捏烂了，那点儿钱也回不来！再说了，赵家个个人中翘楚，会让你受罪？”
“我，我，我一会儿回去拿钱。”
陆贞年纪还是小了些，绷着嘴结结巴巴回应。
秦婉儿闻言朝着赵瑞微笑，陈楚楚也上下打量赵瑞，两人目光充满了嘲讽。
士可杀不可辱。
赵瑞当即眉头一横：“笑话！我赵瑞需要老婆去娘家拿钱过日子？区区百万两，我随手就能赚到！明媒正娶的娘子，难不成还能......”
话刚说一半，赵瑞僵住身子。
是啊。
我还没成婚呢！
“有了！本钱这不就来了吗？”
赵瑞一拍手，兴奋的抓住秦婉儿的手：“你改口叫我相公，咱们大操大办！我赵家的脸面摆在这儿，礼钱高低能收个......”
啪。
秦婉儿快速抽回手，反手拍在赵瑞脑门上：“你傻了？还要大操大办？你嫌赵家的名声还没臭吗？”
“真不要脸。”
陈楚楚眯起美眸，嫌弃的望着赵瑞。
如此话语，就连陆贞也停下了揉捏，皱着琼鼻吸凉气。
“不对，她骂我可以，你是太后赐婚的！你骂我干啥？”
赵瑞昂着头，一把抓住陈楚楚的手，拧眉道：“咱俩办婚事，朝中文武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