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醒的。
可就是这份清醒，让我感受到无尽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其中，却无法自拔。
直到最后咔擦一声，我彻底被绞碎。
闭上眼那刻，我感受着灵魂滞空。
也见到了传说中的黑白地狱使者。
他们是来接我的，走的时候却并没有把我带走。
只因他们说，我在这世间尚有余念。
余念未消，无法投胎转世。
我迫不得已留在自己的尸首旁，直到一辆车驶进。
来人下了车，我才看清。
竟然是许渺，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拼命在焚烧厂里呼唤我的名字，四处找寻我的踪迹。
只可惜，她再也听不到我的回应了。
直到堆成山的垃圾顶上，一只残缺的胳膊滚落下来，到了她的脚边。
许渺怔住了。
因为那胳膊上，还有着她小时候顽皮咬在我虎口的牙印。
我知道她一定认出我了。
可她不敢置信，继续哭着喊着呼唤我。
许渺平时那么清冷孤傲的一个人，现在为了找我，竟徒手爬上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
亲手翻找起我的尸块，一点点把我拼凑起来。
整整两天一夜，她不吃不喝，被臭气和血腥味道熏吐一次又一次。
至此都始终没有放弃。
终于，我的头颅被她抱在怀里。
最后一点也被她找到，她带着全部的我坐上车。
没有把我放进后备箱，而是珍重的放进副驾。
她强忍悲痛，去了派出所备案。
等法医做完尸检，才不舍的将我送进焚烧炉。
我化成一捧骨灰。
许渺紧紧抱着骨灰盒，眼泪啪嗒啪嗒砸上去。
我伸出手，想替她擦拭眼泪。
手却直直穿过她的脸颊，触碰到一片虚无。
哦，我忘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具余念未消的亡魂。
2.
许渺带着我，一个人独自操持葬礼的各项事宜。
她一遍遍通知我生前的亲朋好友，将我的死讯一一告知。
电话打到颜汐那里时，对面很不耐烦的笑了。
“许渺，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好吗？”
“庄生为了他，可是亲自走过一趟鬼门关了，不要以为他也耍耍假死的把戏，我就能回心转意继续爱他。”
“
屑冷嗤：
“不是说人死了吗？连口冰棺都不停，未免太业余了吧？！”
许渺满腔恨意，她手拿碎瓷片直指颜汐，状若疯狂的质问：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啊侑死了，警察却不继续追查下去？”
颜汐彻底冷了脸，庄生凑到她耳旁。
看似宽慰，实则煽风点火的说：
“或许沈侑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用这法子挽回你的心呢？”
“毕竟你们相恋十多年，肯定不是我能比得上的，如果他愿意回来，那我甘愿退居幕后，做你一辈子的后盾。”
颜汐被哄得心软，吩咐手下打砸的动作却未停。
她看了眼被许渺护在怀里视若珍宝的盒子，大步向前。
许渺死死护着骨灰盒，可不敌颜汐人多势众。
骨灰盒被颜汐拿在手里，她戏谑的晃了晃，听到动静也不过是咧嘴笑笑：
“哟，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可惜，我不吃这套！”
说罢，她高举起手中的盒子。
在许渺目眦欲裂，就差跪下求饶的瞬间狠狠砸在地上。
块状物和尘灰撒了一地，呛得在场众人捂鼻嫌弃。
许渺歇斯底里的咆哮，在男人的拉扯下挣脱开来。
“不！不要！啊侑，不要离开我！”
眼泪如串珠滴在我的骨灰上。
又好似一下下砸进我的心口，酸涩沉闷。
颜汐也是一愣。
许渺的反应不似作假，那一地的骨灰，绕是没见过，也分得出这是真的。
许渺弓着身子，跪在地上一捧一捧捧起我的骨灰。
想要放进骨灰盒里，盒子却碎得没法再用。
她无助的哭泣着，哀恸的哭声打动了部分人。
颜汐好似才回过神，她指着地上那坛灰。
脸上犹疑不定的又笑又哭：“这，这不是真的吧？是在骗我的吧！”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刺得许渺失去了力气。
她颤抖着手拿出法医拍下的照片。
举到颜汐面前。
那时的我，被分割成上百块。
是尽职尽责的法医一次次不懈努力的将我缝合，才让我最终有个人样的离开。
可就算这样，脸上无数条缝合线的我，依旧吓得颜汐尖叫出声。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摇晃，哽咽的说：
“沈
我被困火灾现场，连消防员都束手无策的八百度火墙，
颜汐身无一物强闯进来，将昏迷的我救起。
尽管代价是烧毁她半张青春靓丽的脸庞。
事后她无比珍惜的握紧我颤抖的手，说：
“沈侑，比起死亡，我更害怕没有你的日子。”
我却只能勉强扯扯嘴角，苦笑出声。
分明火灾前一刻，她都还在别的男人床上狂欢。
直到她知道了那个追她十年的舔狗，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她满脸恨意，亲手将我推进垃圾焚烧炉，诅咒我化为灰烬，永世不复相见。
我心痛到吐血，决定如她所愿，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1.
在满是脏污恶臭的垃圾堆里。
颜汐毫无预兆的推我下高压剪切机。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一碰就脏的垃圾。
眼神嫌恶的去擦推我的哪只手。
我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她，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瞬间被抽干，说不出话。
从前我夸过无数次的温柔女声，此刻冷若寒霜：
“沈侑，只有你死了，庄生在天上才会安息。”
绝望蔓延至心底。
我猛的吐出一大口血。
颜汐却是冷笑一声：
“沈侑，你害死庄生，如今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难道还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心软么？”
说完，她不再分给我一个眼神。
决绝转身离去。
身下的大型剪切机正在此时开始启动。
恐惧促使着我声嘶力竭的呐喊解释。
希望颜汐能够回头看我一眼，救救我。
可她没有，周围一切静的可怕。
唯独身下垃圾被粉碎的声音刺激得我头皮发麻。
就在我绝望之际，颜汐转身回来了。
我以为她是终于心软，决定放我一程。
却没想到她只是居高临下扔给我一个东西。
“你小青梅留给你的传呼机，我还给你了。”
“至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
我拼命伸手去接，可传呼机直直掉落在垃圾深处。
我伸长胳膊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颜汐彻底走了。
唯一求救的机会也被她粉碎了个干净。
我跌坐在地上，雨水打湿脸颊，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剪切机一块一块将我分割。
起初我
我的爱没那么廉价，他不配了。”
颜汐电话挂得果决。
留下许渺一脸苍白，不知所谓。
我把话听得真切。
本以为做鬼就不会痛了。
谁知道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连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许渺多方打听，终于从颜汐的同事那里打听到。
她在为庄生庆祝复生宴。
庄生死而复生，颜汐说这是老天不忍有情人阴阳两隔。
特意还庄生一条命，余生都用来和她相爱。
我听得麻木。
还是抬起手为他们的爱情宣言鼓掌。
许渺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的宁静。
颜汐不爽的看着她，娇声怒喝：
“怎么，沈侑是嫌电话里耍把戏不够，还想到这儿来闹什么？”
许渺没理会她尖酸刻薄的话语，只皱眉问她：
“沈侑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还是说，庄生也脱不了干系？”
颜汐狞笑一声：
“我说过了，我仁至义尽，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了。”
“就算他真死在那堆垃圾里，我也只当作玩笑话听听。”
“怎么，我这样说，你和沈侑满意了吗？”
许渺还想再说什么，被她一挥手。
宴会上几个大男人连拖带拽的就将许渺扔了出来。
雨夜惊雷。
许渺浑身浇透，气得打颤，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宴会厅内，在众人起哄声下甜蜜拥吻的两人。
曾经的同事，兼我的好友们齐齐掌声雷动。
为这对新人欢呼喝彩。
“庄生十年如一日对颜姐的追求，总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天爷都不忍你们分开，你俩不在一起都不成天理了！”
庄生吻完，眼底的柔情眷恋似春水，看得颜汐蠢蠢欲动。
“汐汐，我对你的爱此心可鉴，真情不变。”
颜汐感动得落泪，立刻迫不及待狠狠吻了上去。
许渺气红了眼，狠狠拧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离去。
我心疼得看着许渺，多想劝劝她，可什么也做不到。
她多体面一个人啊，如今反倒是为了我歇斯底里。
3.
警局的办事效率很快。
当晚就调出了监控，成立了办案小组。
监控画面清楚显示，我是和颜汐一起
进出入的垃圾处理厂。
或许一开始她没想过要真的置我于死地。
否则也不会明晃晃的将我推进垃圾焚烧炉里潇洒离去。
可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却害我直接丢失了性命。
如今回想起她决绝离开的背影，心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颜汐作为嫌疑人，高层立刻对其下达了逮捕令。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颜汐正大肆宣传她和庄生的世纪爱情故事。
整座城市的大屏幕上，都是她和庄生的亲密合照。
我跟随着许渺，从派出所一路回家，大街小巷满屏都在预告她们的世纪求婚典礼。
而求婚的主角，是颜汐。
被求婚者，是庄生。
我就好像他们爱情角力赛中的一个过客。
为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添砖加瓦，用命去奉献。
最终，许渺让司机赶去了求婚现场。
装潢华丽顶奢的拱门内，庄生穿着一身白西装，眼眶含泪的伸出右手。
而颜汐一身黑色华丽纱裙，珍重的半跪在地，为男人无名指套上戒指。
她俯首虔诚而痴迷的吻上他的手背。
几乎半个城的人都在参观着这场由女方发起的求婚仪式。
人群中有男同胞们羡慕发言：
“我也好想有这样一场庄重而盛大的求婚仪式啊！”
庄生也激动的红了眼眶，羞赧又鼓起勇气献上一吻。
我眼神定定注视着颜汐，记忆飘忽。
她曾对我说，求婚时要穿上一身黑裙。
因为这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情，意为生死相随，永不背叛。
那时的我记在心上，一直记到了现在。
亲眼看着她为他人穿上嫁衣，嫁给了从前最不屑的男人。
可明明，她从前那么炙热的爱着我。
她能不顾性命之忧冲进火海，万所不辞救下昏迷的我。
也能十年如一日的把心坚定靠向我，发誓爱我无悔。
可火灾前一刻，躺在庄生床上享受欢愉的人是她。
火灾后，听闻庄生死讯，种种线索指向我时，又不加查询置我于死地的也是她。
曾经的爱是真，现在的不爱也是真。
求婚成功的颜汐笑得那样幸福，我却觉得好苦。
许渺流着泪拍下现场一张照片，给警方发去。
颜汐和庄生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