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姐是在深山中修行了千年的白孔雀。
太子在狩猎时遭到暗杀，逃进深山中遇到了阿姐。
阿姐不顾我的反对，用自己的妖丹救了太子一命。
太子醒后，向阿姐许下了一生一世，并把她带回了京。
可是阿姐却死了。
死在了太子登基为帝的那一年。
半年后，我入宫成为了昭仪。
我阿姐的妖丹，也是时候拿回来了。
1
我入宫这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宋夫人在府门口握着我的手，不放心地叮嘱着：
「悦儿，你若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派人告诉娘……」
「娘～您放心吧，有爹爹在，女儿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我安慰道。
宋夫人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太天真了，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宫中的腌臢的事儿太多了，你随时都要小心……」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太监，附在我耳边低声说：
「尤其是元妃……」
「女儿知道了。」
我轻轻拍了拍宋夫人的手。
接我的太监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宋夫人依依不舍的同我告别，我在丫鬟玉兰的搀扶下坐进了入宫的马车。
有一只鸟儿从我车窗旁边飞过，慢慢地，第二只，第三只……
等到马车走到宫门口时，已经有成百只各种各样的鸟，围着马车不停的盘旋。
它们一边飞，一边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引来无数老百姓跟在马车后面议论纷纷。
「马车中坐的是谁啊？为何有这么多鸟儿跟着他？这是难得的祥瑞之兆啊！」
「我刚才看到这马车是从宋太尉府中出来的，陛下不是封宋太尉的女儿为昭仪么？今天应当是她的日子。」
「原来是宋家小姐啊？听闻宋太尉和刘丞相在朝堂上不对付，若是宋家小姐，恐怕将会和元妃有得一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鸟朝凤？宋小姐入宫时能有此中吉兆，说明宋家小姐才是我们大凉国最合适的皇后人选，至于元妃嘛……」
「嘘……慎言！皇家之事，岂是我们能够随意品评的？」
……
我坐在马车上，听着众人的议论，冷笑了一声。
哼～
元妃。
我何止要和她争上一争。
我这次入宫的目的，就是要她，为我阿姐偿命！
2
我和阿姐是丹穴山中修行了上千年的白孔雀。
丹穴山上灵气充足，曾是凤凰的出生地，十分适合鸟类修行。
按照原本的进程，我和阿姐再修行个两三百年，便能成仙了。
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白景川的闯入，成为了阿姐修仙之路上最大的劫数。
白景川是大凉国不受宠的太子。
他在查三皇子白景钰贪腐一案时，被人追杀。
他受了重伤，在逃跑时慌不择路，无意中闯入丹穴山，遇到了正在采药的阿姐。
阿姐看他失血过多，已无力回天，就想离开。
可求生的本能使白景川抓住了阿姐的脚踝，迟迟不愿松手。
他说他是大凉国的太子，若是死了，便会引起夺嫡之争。
他恳求阿姐，看在百姓的份儿上，救救他。
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我们妖类，若是想要修行成仙，就要多做善事，增加自己的功德。
反之，若是杀了人，会减少自己的功德不说，还会因此受到天劫的惩罚。
阿姐心疼那些百姓，也怕见死不救会影响自己的功德，便吐出了自己的妖丹，送进了白景川的口中。
白景川的命保住了。
他醒后，阿姐骗他说自己是山中的采药女，懂一些医术，所以才能将他救活。
阿姐在洞穴中照顾了他三个月。
直到我从鸾鸟成仙的洞穴修行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互许了终身，并且已经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了。
3
「阿姐！你真糊涂啊！我们妖类，一旦没有了妖丹，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你怎么能轻易地把自己的妖丹给他？！」
我将阿姐拉到树林的深处，避开了白景川的视线。
「笙儿，你不用担心，人类的生命不过短短几十年，等他死后，我自然会把妖丹取出来。」
阿姐的脸上带着可笑的悲悯。
「不行！几十年变数太大！我现在就去把妖丹取出来！」
身为一只妖，怎么能够去同情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子呢？
可阿姐却挡在了我的面前。
「现在取出妖丹他必死无疑，笙儿！你可千万不能犯杀戒啊！」
我看着阿姐天真的样子，心急如焚。
「阿姐！你鲜少下山，根本就不了解人类！」
「人类狡诈，且贪心不足。就算是犯了杀戒，折损几十年修行，也比把妖丹交给他人要强，况且，他命数已尽，早就该死了。」
阿姐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我的说法。
「人类也分好人和坏人，景川他并不是坏人。况且他已经答应了要同我一生一世白头到老，也准备带我回京城……」
我大为震惊。
「阿姐！人间的情爱比砒霜还要毒！可千万碰不得啊！况且他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载，又如何同你一生一世？」
「笙儿，我们已经在山中修行上千年了，如今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我还没有尝试过人间的情爱，总觉得有些遗憾。」
「而且，正是因为人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载，所以情爱才会显得更加弥足珍贵，景川说过，他会永远爱我的……」
阿姐说着，红着脸，羞怯地低下了头。
「难道你真的准备为了一个人间的男子，放弃自己的修行，离开丹穴山？！」
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不敢相信阿姐竟然会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做出此等蠢事。
「笙儿，最多五十年。五十年后，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别生阿姐的气，好么？」
阿姐拉着我的手，言辞恳切。
「随便你！若是你被他欺骗了，可别回来找我哭诉！」
我怒从心中起，留下一句话，直接飞走了。
却没想到，那竟然是我和阿姐的最后一次见面。
4
我被安置在了长秋殿。
玉兰和玉竹正在屋内收拾整理，我闲着无事，便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
风吹乱了我的发丝，我发出了一阵开心的笑声。
荡至最高处时，我用余光看到白景川站在长秋殿外，正失神地看着我。
此时的我，穿着一袭鹅黄色的罗裙，清风拂面，衣袂飘飘，从远处看，就像是正在空中飞舞的仙女一样。
就连白景川身后的太监，都敛声屏气，仿佛呼吸大声一些，就会惊扰到我一般。
直到元妃领着众多嫔妃气势汹汹地朝长秋殿走来，才打乱了这份宁静的美好。
「陛下，宋昭仪初来乍到，臣妾怕宫中的下人怠慢了她，所以带众位妹妹来看看她。」
元妃娇滴滴地说道。
她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白景川略微皱起的眉头。
「起来吧，你有心了。」
「谢陛下。」
白景川不可能看不出，元妃根本就不是来看我的。
她应当是听到了我时数百只鸟围着我盘旋的事情，坐不住了，要当众给我一个下马威。
整个朝堂中的人都知道，自陛下登基后，丞相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
为了牵制丞相，陛下将丞相的死对头——宋太尉的嫡女宋清悦封为昭仪，择日。
可宋清悦与探花郎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
就在她和探花郎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告别时，我出现了。
我幻化成了宋清悦的样子，进了宋府。
而真正的宋清悦，则坐上了探花郎去外地上任的马车。
5
「臣妾参加陛下，参见元妃娘娘。」
我从秋千上走了下来，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赶忙走到殿门口迎接白景川。
「平身吧。」
白景川快步走到我身边，将我扶起。
「谢陛下。」
我起身，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白景川愣在了原地。
宋清悦的长相，原本在京城中就是数一数二的。
我幻化成她的样子后，又把她脸上不太完美的地方变得更加完美了。
此时我的容貌，用倾城倾国形容也不为过。
我用余光看到元妃惊讶地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朕听闻你时，被百鸟环绕。钦天监说，这是吉兆，可朕怎么没有看到那些鸟儿啊？」
白景川温柔地看着我。
「可能是因为它们察觉到了宫中有陛下的龙气，所以不敢前往吧。」
我扬起脸，对白景川笑了笑。
白景川顿时失神了一瞬。
回过神来后，他当着众多嫔妃的面，抬起袖子，为我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一边擦，一边俯身在我耳边说：
「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
「原来是悦儿，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他竟然直呼宋清悦的名字，还喊的这么的黏腻和暧昧。
他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耳朵上，痒痒的。
我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双手紧握，一脸的紧张和害羞。
白景川更加欲罢不能了，他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
「悦儿，等朕处理完政事，就来找你用晚膳。」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臣妾等着陛下。」
我红着脸，轻声说道。
说完，我便看向了元妃。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景川，握紧了拳头。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就受不了了？
那以后的日子，她可该怎么办啊？
6
白景川走后，命人送来了十几位宫人。
这十几位宫人，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巨大的木质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和珍奇之物。
当晚，白景川就迫不及待地宿在了我的长秋殿。
之前，宋夫人曾派了嬷嬷教我房中之事。
我虽有妖力，可还是十分认真的将册子上的内容都学了个遍。
此时，刚刚和我结束完一场房事的白景川正躺在我的身边，眼神迷离。
我靠近他，调皮地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地含住了他的耳垂。
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呼吸变得更加粗重和炙热起来。
「悦儿～朕念在你是初次，想要温柔一些，可这次是你先招惹朕的，那就别怪朕不疼惜你了……」
他说完，便翻身将我压下，凶狠地朝我吻来。
白景川果然如他所言那般，一个晚上都没有停歇。
等到结束后，已经快到上朝的时间了。
我彻底没了力气，软塌塌地窝在他的怀中。
白景川用指尖捻起我的一缕发丝把玩着，声音中透着餍足：
「朕的体力异于常人，很少会觉得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调皮了招惹朕了。」
我嘤哼一声，
「悦儿已经见识到了陛下的厉害，再也不敢放肆了。」
白景川满意地大笑了两声，吻了吻我的唇。
我翻了个白眼，他的体力异于常人，还不是因为体内有我阿姐的妖丹。
因为妖丹的缘故，白景川的身体变得比原来强壮许多，原本平平无奇的武艺也增长了不少。
他从丹穴山回京后的变化，引起了丞相的注意。
丞相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这个不受宠的太子是值得辅佐的，于是就私下约见了他。
白景川答应了丞相，若是他顺利即位，就会封丞相的嫡女为皇后。
而这一切，我那孤身一人在太子府中的，连个名分都没有的阿姐却并不知情。
7
白景川上朝后不久，我被封为昭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昭」字，是光明而美好的意思。
白景川对我的喜爱和看中，彰明较著。
「玉兰，今日的红颜泪煎好了么？」
我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问道。
「已经煎好了，等凉了娘娘就能喝了。」
玉兰将一碗汤药放在了软榻边的圆桌上。
「红颜泪？什么红颜泪？！」
元妃怒气冲冲地闯进了长秋殿。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马上端起桌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元妃姐姐来了，快请坐吧。玉竹，快些上茶！」
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如今我们二人同为妃位，我并不需向她行礼。
元妃冷笑了一声，直接上前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脸颊：
「宋清悦，我说本宫不过与你两年未见，你怎会变得如此貌美，原来竟是在偷偷服用秘药！」
我慌乱地看着她，她的指甲扎进我的肉中，我疼得眼泪在眼中直打转。
玉兰和玉竹才一天，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她们吓得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柳月！如月！给我搜！」
元妃命令道。
「是！」
她身边的宫女得了元妃的命令，开始在我殿中翻找。
玉兰见状，赶忙爬起来上前阻拦：
「我们娘娘是陛下亲封的昭妃！元妃娘娘没有权利搜我们娘娘的寝殿！」
「啪——」的一声。
如月直接上前扇了玉兰一巴掌。
「呵～宋清悦，你别妄想与我平起平坐，你难道不知道陛下为何会赐我元字么？」
「在大凉国，只有出身高贵且以后能成为皇后的人，才会被赐为元字，陛下已经答应了本宫，等先帝的三年国丧过后，就会封本宫为后。」
「你若是不想你们太尉府日后被你牵连，就老老实实把红颜泪给本宫交出来！」
我看了一眼玉兰，她红着眼眶从柜子中拿出一包药，交给了如月。
元妃只顾着看如月，并没有注意到我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这红颜泪服下后，确实会让女子的容貌变美。
但这容貌却如昙花一现，终将会在美丽中凋零。
8
元妃满意地松开了手。
「本宫会让人检验这药的真假，如果你敢欺瞒本宫，本宫定要你付出代价！」
「妹妹不敢～」
我揉了揉脸颊。
「只是，妹妹心中有一个疑问。」
「国不可一日无后，先帝可是一即位，在国丧期内就封了先皇后为后啊，怎么到了陛下……」
话不可说的太满，点到为止。
已经走到门口的元妃，听到我的话，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说什么？」
我就不信，元妃和丞相没有想过这一点。
只不过，之前元妃在后宫中最为受宠，他们父女二人虽有疑虑，却也无话可说。
现在不同了，我刚，就被白景川封为昭妃。
昨日我时百鸟朝凤的景象也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况且，宋清悦是宋太尉的嫡长女，从身份上来说，成为皇后也没什么稀奇的。
如果元妃不害怕，她今日也不会气急败坏地闯进我的长秋殿了。
元妃明显慌了一瞬，她冷笑了一声：
「呵～宋清悦，别以为你耍心机，用手段，弄几只破鸟围着你飞几圈，你就能独得陛下的恩宠了？本宫劝你最好把你的野心收一收。」
「之前，有一个采药女曾救了陛下一命，她在太子府时就颇受陛下的宠爱。陛下即位后，不顾她的身份低微，封她为柔嫔。」
「她曾仗着陛下的宠爱，处处与我做对，可是最后还不是死的悄无声息的？本宫觉得，昭妃妹妹倒不至于这么愚蠢吧？」
元妃的话中充满了威胁。
我冷冷地看着她，握紧了双手。
那个被封为柔嫔的采药女，就是我阿姐。
9
白景川下朝来到长秋殿时，我正和玉兰坐在一起偷偷啜泣。
见到白景川，我慌忙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向他行礼。
白景川看看我，又看看玉兰。
玉兰的脸上有五个明显的手指印，而我的脸颊两侧，也已经红肿起来。
我本就肤白如雪，这红肿配上我的肤色，竟然显得有些吓人。
「悦儿这是怎么了？」
白景川着急上前握住我的手。
「陛下，悦儿无事……」
我咬着下唇，含泪摇了摇头，看起来委屈极了。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景川厉声质问玉兰。
玉兰吓得直接哭出声来：
「陛下，是元妃娘娘硬闯进了长秋殿，派人打了奴婢和娘娘……元妃娘娘还说……」
「她还说什么？！」
「元妃娘娘还说……她若是想要弄死我家娘娘……就和弄死那个采药女一样简单……」
「元妃竟敢如此放肆！朕现在就去元妃那里为你讨个说法！」
白景川气得双目赤红，拂袖而去。
他刚走没多久，玉竹就从宫外回来了。
「娘娘，奴婢已将今日发生之事尽数告知夫人，夫人让奴婢转告娘娘，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后宫，宋府都是娘娘的后盾，请娘娘放心。」
元妃能在后宫之中如此嚣张，依靠的不过是丞相嫡女的身份和白景川的宠爱。
这也是她最在意的两件事。
我不但要毁了她的容貌，让她失去白景川的宠爱。
还要让她失去丞相嫡女的身份，遭到白景川的厌弃。
以我的能力，随时可以杀掉元妃为阿姐复仇。
可是这样就没意思了。
比杀人更痛苦的是诛心。
我要让元妃尝尝失去一切痛不欲生的滋味。
10
没过多久，后宫中就传来了白景川同元妃争吵的消息。
元妃哭得梨花带雨，最后晕了过去。
白景川让人叫了太医，这一查不要紧，竟然查出了元妃怀有身孕。

白景川瞬间由怒转喜。
他非但没有处罚元妃，反而送给了她不少的赏赐，让她安心在殿中养胎。
得知这一消息的玉兰气红了眼睛。
「陛下说是去给娘娘讨个公道，结果呢？元妃竟然什么处罚都没有，难道娘娘您的委屈就白受了么？陛下当真如此宠爱元妃？」
是啊，我顶着太尉嫡女的身份进宫，都能受元妃的委屈。
难以想象，没有背景又没有妖丹的阿姐，又是如何被元妃欺辱的。
可若是说白景川有多爱元妃，那也未必。
可能他也是真的喜欢元妃的吧，就想曾经他真的喜欢过阿姐一样。
可是帝王之情，就算是真的，又能有多真？
不过是利益的驱使罢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白景川又来到了长秋殿。
他身后跟着数十位太监，盘中端着一匹匹华贵的蜀锦。
「这是近几日上贡来的蜀锦，悦儿快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朕让你先挑五匹，剩下的再让元妃挑。」
我知道，这是白景川给我的补偿。
「真的？悦儿真的可以先挑选么？」
看到我受宠若惊的样子，白景川明显地松了口气。
「小傻子，朕还能骗你不成，快挑吧。」
我拿起一匹鹅黄色的蜀锦，围在身上转了几个圈。
「这个颜色好看么？」
叉在头上的发簪掉了下来，一头乌发顿时披散开来，鹅黄色的蜀锦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盈盈微光，把我衬得如同泛黄画卷中走出的仙女一般漂亮。
白景川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惊艳。
他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门外太监的通告：
「陛下，元妃娘娘说她有些肚子痛，想请您去看看。」
白景川皱眉犹豫了一下：
「悦儿……」
「陛下，您快去看看元妃姐姐吧，她腹中怀的可是您第一个孩子，要时刻小心才好啊。」
白景川舒展了眉头，轻轻抚摸上我红肿的脸颊。
「还是你最懂事，朕知道你今日委屈了，明日朕再看你。」
明日啊……
明日可是有一场好戏看呢。
11
第二日，朝堂中传来了一件大事。
丞相借着元妃有孕之事，想让白景川早日立元妃为后，却遭到了钦天监的反对。
钦天监说，我的命格极为富贵，又能引来百鸟， 我才是皇后之位最合适的人选。
就在丞相一派和钦天监官员在朝中争论不休时，宋太尉呈上了丞相嫡子刘文昌贪墨赈灾款的证据。
白景川刚刚即位一个月时，沂河就因为连日的暴雨泛滥成灾，接连冲毁了几十个村庄。
新帝刚即位，就发生了天灾，这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白景川赶快派丞相嫡子，也就是元妃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刘文昌去赈灾。
不仅如此，因为怕天灾会引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流言，白景川专门给灾民们拨了双倍的赈灾款。
谁能想到，这些赈灾款，竟然没发到灾民的手上，反而都进了丞相府。
白景川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派人直接把刘文昌押进了大牢，就算是刘丞相亲自跪下来求情，都不为所动。
元妃听闻了此事，穿着素衣跪在福安殿门口请罪。
白景川派太监送她回宫，可她就是不愿意回去。
她磕破额头，哭哑了喉咙，求白景川饶她哥哥一命。
白景川顾及她腹中的胎儿，答应了元妃会好好调查此事，不会因此而要了刘文昌的性命。
言下之意便是，他会找一个替死鬼，来代替刘文昌。
元妃这才晕倒在了福安殿前，由白景川亲自抱进了宫。
元妃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白景川每日下朝后都会去探望她。
他有时宿在元妃的殿中，有时会宿在我的长秋殿中。
刘丞相和宋太尉在朝堂上剑拔弩张。
而我和元妃在后宫中也是水火不容。
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后宫中，白景川和刘家、宋家竟然形成了一个诡异而和谐的关系。
他利用我们，完成了他帝王的制衡之术。
就在他得意洋洋，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我被太医验出了身孕。
12
元妃再一次坐不住了。
她趁我在御花园赏花时，坐着步辇，来到了御花园。
「本宫听闻昭妃妹妹也有孕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看着元妃，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此时的她，和两个月前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的皮肤变得雪白如凝脂，脸也变得妩媚了许多，双颊粉嫩如花，显得她美艳绝伦。
看来红颜泪的效果不错，就算是怀有身孕，她也没有放弃每日服用。
我冷笑了一声：
「看来姐姐没少服用红颜泪啊，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种药孕妇禁用，因为它会让孩子胎死腹中……」
「你说什么？！」
我话音刚落，就被元妃一把抓住了头发。
我被迫仰起头，与步辇上的她对视。
我咧开嘴笑了一声：
「恭喜元妃娘娘，你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你个贱人！」
元妃松开我的头发，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往前趔趄了两步，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藏在腿间的鱼泡被压破了，里面的鸡血流了一地。
「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惊恐地喊着。
「悦儿！悦儿！」
身后传来白景川焦急的叫声。
啧啧啧～
时间刚刚好。
不枉费我贿赂了白景川身边的太监一根金条，让他想方设法地把白景川引来，看这样一出好戏。
13
我的孩子没了。
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泪水涟涟。
白景川心疼地握着我的手。
「悦儿，莫要再伤心了，你还年轻，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偏过头去，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和他有孩子，呸！他也配！
那怀孕的脉象不过是我对太医使了个障眼法而已。
目的就是为了今日嫁祸元妃。
元妃跪在长秋殿的院中，哭得支离破碎：
「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是昭妃想要毒害臣妾腹中的孩儿，臣妾一时情急，才动手打了她，陛下可不要被她蒙蔽了啊！」
白景川闻言大怒：
「你说悦儿毒害你，可是失去孩子的却是她，你腹中的孩子却是好好的，你作何解释？！」
元妃脸色惨白。
「那是因为，昭妃她给臣妾下的慢性的毒药，那药名叫红颜泪，臣妾的寝殿中和昭妃的寝殿中都有此药，不信陛下可以下令搜查，一定可以找到证据的！」
「岂有此理！你犯下这种大错，不但不知悔改，还胡乱攀咬！」
白景川满脸阴晦，殿内所有人都惊若寒蝉，不敢言语。
「陛下……」
我轻声唤道。
「请陛下查查臣妾吧……就当陛下是为了还臣妾一个清白……」
我知道，白景川虽然表面上维护我，但是元妃既然已经说出了红颜泪的名字，他就不可能不确认一下。
既然早晚都要搜宫，那我不如自己提出来，还能博得他的怜惜。
14
我宫中和元妃宫中的红颜泪都被搜了出来。
白景川把宫中所有的太医都召到了长秋殿中。
他先让他们看了从我宫中搜出的红颜泪，又让他们看了从元妃宫中找到了红颜泪。
「陛下，这两副药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女子美容养颜之药，食用之后对胎儿也没有什么影响。」
太医如实说道。
「不可能！这药怎么会没问题？刚才宋清悦那个贱人明明亲口说的，这药会让我的孩子胎死腹中！是她亲口说的啊陛下！」
元妃跪在地上，死死地拽着白景川的袖子，不愿意松手。
白景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厌烦，没有哪位帝王会喜欢这么一个咄咄逼人的妃子。
「陛下，臣妾只是好心告诫元妃娘娘，既然已经怀孕，就不要再每日服用红颜泪了，虽然这药对身体无害，可毕竟是药啊……」
我声音虚弱，言辞恳切。
「可是！可是我腹中的胎儿……」
元妃抚摸着肚子，流下了眼泪。
「元妃娘娘请您放心，老臣刚刚已经为您把国脉了，你和您腹中的胎儿，都安然无恙。」
白景川终究是忍受不了了。
他死死地瞪着元妃：
「元妃！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什么悦儿想要害你，不过是你想为自己脱罪找的借口罢了！」
「传朕口谕，元妃品行不端，戕害皇子，即日起降为嫔位，在自己的殿中禁足。直到腹中孩子出生之前，都不能跨出殿门半步！」
元妃的体力彻底枯竭，颓唐跪落在地。
她心有不甘地看了我一眼，却发现我正嘴角含笑，挑眉看着她。
突然，她像疯了一般站起身，指着白景川破口大骂：
「白景川！当初若不是我父亲，你早就被废黜太子之位了！是我们刘家的鼎力相助，才让你顺利即位！」
「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因为宋清悦这个贱人要夺了我的妃位！既然你丝毫不顾念旧情，不在意我们母子，那这个孩子，不要也罢！」
元妃说完，就使劲儿地锤打自己的肚子。
一群太医吓得大惊失色，赶忙上前阻拦，可是已经晚了。
一股鲜血顺着元妃的衣裙流了下来。
看到鲜血的元妃突然回了神，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好似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她是不会明白的。
妖类善蛊，最会操控人心。
15
元妃被降为了元嫔。
原本她还能在自己的宫中禁足，可她亲自锤打掉了自己孩子，被气得青筋暴起的白景川直接打入了冷宫。
刘丞相得知此事连夜进了宫。
可白景川并没有见他。
第二日，京城内竟然发生了暴动。
原来，没有收到赈灾银的那些灾民，一起徒步一个多月，走到了京城。
他们想同丞相府，同刘文昌，同元嫔，同大凉的陛下，要一个说法。
凭什么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因为刘文昌死了这么多的灾民，可刘文昌却还在牢中活得好好的。
被逼无奈的白景川只好将刘丞相扣在了宫中。
为了平复灾民情绪，他下令，把刘文昌压到菜市口，当着众多灾民和京中百姓的面，直接砍掉了他的脑袋。
白景川原本以为，杀了刘文昌，安抚好灾民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可是上京城告状的百姓却越来越多，不是和丞相有关，就是和丞相一派有关。
在没日没夜地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将刘丞相一党肃清之后，一向身强力壮的白景川，竟然罕见地病倒了。
我趁着白景川昏睡的功夫，去冷宫见了元嫔。
「宋清悦你这个贱人！你来干什么？！」
我刚跨进冷宫的门，元嫔就恶狠狠地瞪着我骂道。
「你别想着看本宫的笑话，只要我爹在一天，陛下早晚都会放本宫出去，封本宫为后的！」
「是么？」
我笑着拍拍手。
玉兰把刘文昌被处死的告示，和刘丞相一派被清算的告示都拿了上来。
「可惜，你爹现在正在牢中，自身都难保，恐怕是顾不上你了。」
「不可能！不可能！」
元嫔一把将告示撕了个粉碎。
「宋清悦，你就是嫉妒我！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和你一样好看了，就算没有我爹，只要陛下再见我一次，就一定会重新爱上我的！」
元嫔说的十分笃定。
玉兰又拿出了一面镜子，交给了她。
元嫔接过镜子，正准备欣赏自己的容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厉的尖叫声：
「啊——不可能——这是谁？这不是我——这不可能是我——」
16
镜子中，元嫔的皮肤薄的就像是一层纸一般，似乎一碰就会破。
皮肤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管，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不是真的！是你！是你给镜子做了手脚！就是你！」
「不对！是红颜泪！从你进宫的第一天开始，你就要用红颜泪害我！」
元嫔说着就朝我扑了过来，却被玉兰一脚踹倒在地上。
她低头朝元嫔啐了一口：
「呸！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我抬手挥退了玉兰，整个屋中，只剩我和元嫔。
我蹲下身，掐住元嫔的脸颊，手上戴的护甲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肉里。
我盯着她的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妖气。
「元嫔，我问你，当初你为何要害柔嫔。」
元嫔怔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目光空洞，好似失了神，丢了魂。
「陛下即位后，不但没有按照约定立我为后，反而让柔嫔那个贱人比我先有了身孕。若她生下了孩子，那便是陛下的长子，我们刘家怎能容忍？所以，我就对柔嫔下手了。」
「那白景川为何不护着柔嫔？就任凭你对她动手？」
我心中不解。
「陛下虽然宠爱柔嫔，可她毕竟只是一个采药女，身份低微，陛下宠爱她也不过是因为新奇而已。她又怎能与我刘家抗衡？柔嫔死后，陛下伤心了几天，将我禁足了一个月，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呵呵呵呵～
就这么过去了？！
我阿姐，为了白景川，取出了自己的妖丹，放弃了上千年的修行，只为了陪他在人间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谁能想到，她根本就活不过白头！
多可笑啊！
这可真是系你一生心，负我千行泪啊！
我的心如针扎一般疼。
阿姐，你怎么这么傻？
我明明就对你说过，人间的情爱比砒霜还要毒，是万万碰不得的！
可是你偏偏不听。
元嫔和白景川他们二人死有余辜！
可就算他们都死了，你也回不来了。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松开元嫔的瞬间，她又恢复了清醒。
「元嫔，你爹要死了，你朝天牢的方向给他磕个头吧。」
说完，我就离开了冷宫。
只留下元嫔一人在冷宫里声嘶力歇地嚎叫。
她活不久了。
她的脸皮已经薄的快要破了。
一旦脸皮破掉，她整个人，都会跟着死去。
17
我来到了福安殿。
此时的白景川， 正躺在床上昏睡。
我挥退了下人，坐在床边，解开他的寝衣，露出了他的胸膛。
「咳咳……悦儿……」
白景川醒了过来。
我用护甲轻轻划过他的胸膛，白景川没忍住，打了个激灵，握住了我的手。
「别闹。」
他宠溺地看着我。
「陛下，可还记得柔嫔？」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
「柔嫔？」
白景川有些吃惊。
「悦儿怎会问起她？」
「因为，她是我阿姐啊。」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白景川。
「我和我阿姐，原本就要成仙了！是你！是你哄得我阿姐离开了我，离开了丹穴山！」
「白景川，你原本就要死了，是我阿姐用她的妖丹救了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还纵容元嫔杀了她！」
「所以我才进宫，来找你偿命，来找你拿回我阿姐的妖丹！」
白景川一脸的不可置信。
「悦儿，难道你……竟然从来没有爱上过我么？」
「呵～白景川，我不爱你，但是我恨你，恨比爱要更加强烈，更可以深入骨髓。」
我冷冷地说。
白景川定定地看着我：
「可是……可是你同朕那么多夜晚都……」
「我们妖类其实是可以通过采阳补阴来提高自己的修为的，就是因为我同你夜夜宿在一起，所以你的身体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景川的眸子暗了暗：
「可是朕……朕对你是真心的……」
「哈哈哈哈哈～」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大笑起来。
「你对我是真心的？那你哄骗我阿姐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真心的呢？白景川，你的真心，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我用自己的指甲，划开了白景川的胸膛。
18
阿姐的妖丹，在白景川的心脏旁，闪着微弱的光。
我伸出手，那妖丹似乎是感应到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从白景川的心口冲出，直接冲进了我的体内。
「阿笙～谢谢你。」
阿姐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眼前。
「对不起，阿姐不能陪你一起成仙了。你就带着我的妖丹离开这里，去往仙界吧。」
「阿姐～」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阿姐消失不见了。
或许我刚才看到的，只是她残存在妖丹里的一点意识。
我看向罪魁祸首白景川。
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是在我取出妖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两颗妖丹在我的体内迅速相融，我承受不住这突然而来的巨大妖力，被迫现出了原形。
我冲破了屋顶的阻碍，飞到了皇宫的正上空。
此时的皇宫上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黑压压的雷云翻涌着，咆哮着，我却无所畏惧，直接冲了上去。
我杀了白景川，犯了杀戒，要经受一道雷刑。
我吸收了阿姐的妖丹，想要成仙，就要经受九道雷劫。
数十道紫色的雷劫瞬间将我包围，「轰隆隆——」的雷声传遍了整个京城。
半炷香后，我从雷云中钻了出来，周身被金黄的光芒笼罩。
我成功了。
我俯身往下望去，看到京中的百姓跪成一片。
我飞到太尉府上空，对宋太尉说道：
「宋太尉，白景川已经病逝，你从皇室之中选择一个心中有百姓之人辅佐吧。切记，要善待百姓。」
「本仙此前占用了你女儿的身体，如今已经功德圆满，就把身体还给了她。相信不久之后，你与你的女儿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我就展翅朝仙界飞去。
只留下众人对我磕头跪拜。
人生只似风前絮，
欢也零星。
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阿姐，相信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来世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