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小说 其他类型 重生嫡女勾勾手,薄情帝王上钩了结局+番外
重生嫡女勾勾手,薄情帝王上钩了结局+番外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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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菜折耳根

    男女主角分别是高怀渊萧瑾安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嫡女勾勾手,薄情帝王上钩了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香菜折耳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李国公府,朗桥院中。李楼风眼见暮色四合,终于一边连声叹气,一边穿起锦衣。看他那生无可恋的模样,不像是在穿锦衣,而像是在穿丧服,不像是要去赴自己的加官宴,而是要去参加自己的葬礼。与他一同长大的陪练名唤追风,知他向来对这种事退避三舍,向来谁请他赴宴,他都是能装死就装死,活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大姑娘。然后偷跑出去找萧瑾安去京郊的河边,抓鱼摸虾。“这个晚宴怎么也是公主张罗的,”追风替他寻了个腰带,好言安抚:“去打一趟秋风就回来,耽误不了多少。”李楼风一口气叹得更苦大仇深了。就是因为是月霞公主办的,所以更不想去了。他也不明白这金尊玉贵的公主看上他哪了,放着好好的王公贵族不去迫害......咳咳,不去青眼有加,反而对他一个落魄世子穷追不舍...

章节试读

李国公府,朗桥院中。
李楼风眼见暮色四合,终于一边连声叹气,一边穿起锦衣。
看他那生无可恋的模样,不像是在穿锦衣,而像是在穿丧服,不像是要去赴自己的加官宴,而是要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与他一同长大的陪练名唤追风,知他向来对这种事退避三舍,向来谁请他赴宴,他都是能装死就装死,活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大姑娘。
然后偷跑出去找萧瑾安去京郊的河边,抓鱼摸虾。
“这个晚宴怎么也是公主张罗的,”追风替他寻了个腰带,好言安抚:“去打一趟秋风就回来,耽误不了多少。”
李楼风一口气叹得更苦大仇深了。
就是因为是月霞公主办的,所以更不想去了。
他也不明白这金尊玉贵的公主看上他哪了,放着好好的王公贵族不去迫害......咳咳,不去青眼有加,反而对他一个落魄世子穷追不舍。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强扭的瓜它真不甜啊!!
不过也好,进宫的话,他可以偷偷溜走,去看一眼瑾安。
李楼风总算打起几分精气神,肃了肃衣冠,大步迈出。
谁知院中端坐着李国公,把他吓得一激灵。
“哎哟我的爹啊,”李楼风捂着砰砰的小心脏,苦气连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院里从不掌灯,你这大马金刀地往这儿一坐,我还以为阎王讨命来了!”
往日里李国公肯定得跟他呛上两句,但今天他老人家脾气格外平和,淡淡笑了笑,撇了眼人模人样的李楼风,心想嘿,这臭小子,跟我年轻时一样倜傥!
“赴宴去?”
李楼风蔫蔫地回:“嗯,敷衍去。”
李国公又笑一声,“你大姐过两日回来,你给她提前去做两件新衣裳,听到没?”
他两眼放光:“真的?大姐真的要回来了?”
“臭小子,”李国公笑骂一句:“君无戏言,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李楼风脸上的笑在这句“君无戏言”里落下来,他大姐领军驻北,距今已有五年,突然召回能有什么好事?
收兵权罢了。
看来鸟尽弓藏,他李楼风只是个开始。
“知道了,我肯定挑她最喜欢的鹅黄色。”他大姐最讨厌鹅黄色。
李国公笑了笑,随他们姐弟之间怎么玩闹,目送着李楼风迈步走出拱门。
“儿子,咱们李家不需要任何助力,”秦国公突然开口,眼角的纹路显得深了几分:“万丈高楼过眼云烟,李家的人,只要还活着,功名利禄都只是时运之济。”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骨头就不会弯。”
李楼风的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院中风过青竹,沙沙作响。
李楼风无声地笑了笑。
很快,他开口又把李国公气得跳脚:“那我当时要娶媳妇,你又一百个不同意!死老头子!”
李国公一拍石桌吹胡子瞪眼地站起来,作势要追出去,那不孝子早就跑没影了。
“哼!死小子,等你姐回来有的是人收拾你!”
追风熟练地给李国公顺气,把他老人家安安稳稳地送走了,这才回屋换了一身夜行衣,潜入夜中跟在李楼风的车马之后。
......
月霞早早盛装出席,京中有名的公子小姐她都请来了,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跟李楼风要一个名分!
一时宝马香车,衣香鬓影。
曹之恺是户部尚书曹远的儿子,与李楼风臭味相投,家世如今也算相当。
两人在国子监相识,一个斗天一个斗地,最后都被拎回家去一顿暴揍,后来曹之恺继续留在国子监,李楼风被送到了沧浪堂,但两人一直有联系,隔三差五便约好出京跑马。
那会儿李楼风少年心事初开,总把萧瑾安挂在嘴上,听得曹之恺心烦,嚷嚷着总有一天要见见这位仙女。
谁知变故陡生,别说曹之恺了,就连李楼风见一面,都得费一番心思。
李楼风于情于理都不该坐在公主身边,于是和月霞君是君臣是臣的一番又谢又礼之后,坐到了曹之恺身边。
月霞气皱了脸,随侍宫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便面如桃花,垂头笑着走开了。
李楼风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葡萄,时不时假笑一番,应付前来不知是道喜还是来看笑话的公子哥们。
待月霞开场,他举杯起身说了些场面话,便招呼众人该吃吃该喝喝。
最好别来烦他。
周边人少了一些后,曹之恺才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不久后,李楼风借着出恭的名义,离开了席边。
两人在假山的背风口里碰面,曹之恺负手看着紧随其后的他,缓缓摇了摇头。
李楼风回身看了隐在暗处的追风一眼,才焦急问道:“真的还是没有消息吗?”
曹之恺没有李楼风的风流眼,整个人看起来周正清朗,自带几分严肃。
李楼风问完之后,就更严肃了......
“没有,本来都把人好好地送走了,以为扬州外来人口多,大隐隐于市,要找一个外来的女孩如大海捞针,不易发现。”
“谁知有人半道杀出来将她劫走,如今我们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楼风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打转,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把瑾安唯一的家人弄丢了。
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她?
“你说......”李楼风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道:“劫走她的人,是不是把她带回了京城?”
能从他手上把人劫走,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事。
但劫走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有什么用?
除非,是针对萧瑾安,或者是萧瑾安背后的他。
李楼风一时很难找出第二个有钱有权还有动机去做这件事的人,他后脑勺磕在假山石上,手握成拳,把手臂搭在眼睛上。
曹之恺虽然没见过那位仙女,但李楼风为之风雨难挡波折至此,可见不是什么露水情缘。
当下顾不得颓废,曹之恺给出了一个提议:“我家表哥是扬州的地头户薄,覆盖不及官家面广,但速度快得多,不必走那些程序,我回去便飞鸽传书,请他帮着费点心力。”
李楼风按了按眉心,眼底漫上血色。
他努力压下心头暴戾,呼出一口气:“好。”
“我去找公主一趟,你先回吧。”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不大不小的浣衣局是微缩版的前朝后宫,凡是有权力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与制衡。
事教人一教就会,这是前世那个懵懂的萧瑾安用自己的血泪,一点一点弄明白的道理。
浣衣局大致分为三个派系,至于底下还有多少人的眼线,就实在是数不清了。
在他们这方寸之地,这三个派系在宫中分别是太后的势力,以郑礼为代表,孟妃的势力,以瞿嬷嬷为代表,和陛下的势力,以掌侍人王嬷嬷为代表。
按理说一个管后勤的地方不应当有那么多势力,在前朝,浣衣局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辛者库。
而当今圣上便是从辛者库里走出来的废太子,他太明白那些犄角旮旯里怎样才能酝酿出自己的势力,因此格外防范。
整个宫中的衣服都要送来此处,也就意味着,浣衣局能和各个宫中都有联系。
前世萧瑾安便是借着给孟妃送衣领衣的方便,攀上了这条高枝,借着孟妃斡旋在皇帝和太后之中,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好为高怀渊开路。
她停下手中动作,眸光发暗,随即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世,绝不心软。
她狠狠闭上眼,再睁开,眼中的怀念和犹豫消失得干干净净。
坐在她旁边搓衣的张璐被她这自残的一耳光吓得肩膀一抖,飞速地略了一眼,把头埋得更低,洗得更卖力了。
娘嘞,又疯一个。
“萧瑾安。”
她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得不起身,朝郑礼走去,福了一福:“问郑公公安。”
郑礼上下打量她,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随我来吧,有主子要见你。”
萧瑾安碎步跟上,心中却诧异,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浣衣婢子,谁会稀罕见她?
两人一前一后,跨出浣衣局的大门,顺着宫道离开。
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宫院之中。
郑礼指着脱漆的红木门,“进去吧,那位在里面等你呢。”
萧瑾安来的路上就觉得这周边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她陪笑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望公公告知与奴婢,好让奴婢不至于冲撞了主子。”
郑礼拿那双薄眼皮子将她从上到下剐了一遍,才冷哼一声:“送你入宫的李家小三爷,托我把你带来,这样说你可明白?”
李家小三爷?
萧瑾安愣在原地,神色微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
“朕以你相挟,他就乖乖就擒,暴死家中。”
“你们在朕的眼皮底下,做了好多年的苦命鸳鸯啊。”
镇北王李楼风?
“愣着干什么?还要主子请你进去?”
郑礼搡了她一把,她踉跄两步,攥着袖角进去了,没发现郑礼嘴角的阴冷。
她推开那扇尘封多年的大门,漆皮和泥块簌簌而落,发出“吱呀”一声。
回头一看,郑礼依旧不耐烦地等在原地,萧瑾安这才抬步往前,往荒草萋萋的内院走去。
这一处原来住的似乎是个还算重要的文官,后来郁郁不得志,请辞出宫了,这一处也就这么荒废下来。
庭院不大,就算没有杂草和随处可见的蛛网,也能看出当年的寒酸。但无论如何,能在宫中有这么一块儿自己的地方,也算是别样的荣幸。
萧瑾安一拍脑袋,总算认出这处早无人住的荒废宫殿——几年后,陛下会将这一块儿重新拆毁动工,连着北宫三室一块儿,建造一个人工湖。
这个湖名叫承平,是她当皇后时最喜欢散步撒闷儿的地方。
萧瑾安那份故地重游的怀念还没落下,绕过了荒草丛,一副死状凄惨的尸体便映入眼帘。
她没来得及细看,脑中一声嗡鸣,下意识就往宫外跑去。
果然,方才还立在阶下的郑礼早就不知所踪,风一吹,她才惊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完了,中计了。”瑾......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声音从顶上传来,她抬眼望去,捕捉到一袭绛色身形如电,稳稳落在她跟前。
来人一身对襟绛色大袖衫,墨色腰间束着一枚水色玉环,乌发高簪,中规中矩的觐见服因那双上挑的眼角染上几分不羁,莹润的耳垂上还有一颗赤色小痣。
面如冠玉,但多了几分艳色。
再见李楼风,前世那些被记忆冲淡的瞬间都变得明艳起来。
她记得这个人,是她在宫中为数不多的善意。
“王爷......”她讷讷地唤了一声。
李楼风今日入宫觐见,陛下感念他李氏一族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哪怕鸟尽弓藏,也给足了体面,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因此他今日受封大理寺少卿,过几日便可走马上任了。
他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哪来的王爷?”
萧瑾安连忙拽回思绪,乍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哭笑不得,“是奴婢失言,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李楼风自然是溜溜达达过来的,明明走中央大道就能直接出宫回家,他非要三绕四拐从浣衣局门口路过一下。
还没来得及路过,就看到郑礼那死东西带着她往其他地方,他不放心,甩开了一众嚷着要他请客的同僚,运气跟了上来。
“我天生不记路,走着走着就迷了道,看到你一个小宫女在这儿,就过来问问你。”
行兵打仗的人怎么会不认道呢?
萧瑾安很配合,她目前自身难保,不想再去琢磨复杂的问题。
“里面有一具女尸。”她言简意赅,省掉了所有来龙去脉。
李楼风心虚的眼神顿时变了,越过她几步奔去,看清了那女尸。
“是遭人活活虐待死的。”李楼风大致看了看,没上手。
萧瑾安补充道:“这身宫衣是孟妃娘娘宫里的纹饰。”
郑礼把她带来此处,一具女尸,和一个奴婢。
李楼风起身,低头看着她:”你信我吗?“
萧瑾安仰头与他四目相对,胸中活物蓦然加速,她点点头,笃定道:“信。”
李楼风轻轻笑了笑,其中有几分庆幸,大概是现在的萧瑾安所无法体会的。
他伸手想要牵住她,很快换成拽了拽她的袖角。
“快,跟我走!”

“这萧瑾安不是日日都是天没亮就爬起来的那个吗?今儿是怎么了?”
一个身穿草木灰的小宫女跟身边人窃窃耳语,这一屋的宫女都穿着草木灰的宫衣。
这衣服的颜色略显暗沉,穿在这些年方二八的姑娘身上也去不了那份清苦气,大抵平日里干的也不是什么轻快活。
“别管她,”另一个宫女撇了撇嘴,不知是不是习惯性的动作,她不撇嘴时两个嘴角也一高一低,“很快郑公公就会来叫醒她了。”
话音未落,一道尖厉的声音划破清晨的寂静,连枝上的麻雀也惊飞了几只。
“我看你们是皮痒痒了,都什么时辰了,还给我一个个死在窝里!”
伴随着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另一块门板上,还飘下几缕扬尘,给足了郑公公声如洪钟、一早起来就有使不完的牛劲儿的出场气势。
“怎么,浣衣局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了?”
他定睛一看,掐着嗓子“哟”了一声:“敢情这儿还有个主子等着我来伺候呢!”
郑公公一甩袖子大步上去,提臂就要掀开被子,此时萧瑾安正好睁开眼,他便生生顿住了动作,目光微敛。
萧瑾安乍一醒来,所有的那些糟心事还没来得及涌入脑中,只当是一个平常的早上,在庆安宫醒来。
她眸中满是养尊处优久了才有的气势,就算对上当年将她百般折磨的郑礼,也不动如山,甚至隐隐有威压呼之欲出。
其实她只是起床气犯了。
郑礼恍惚片刻,这种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卑贱的宫女脸上,他抬起的手莫名放了下来。
身边有一众宫女看着,他自认不能下不来台,于是他复又伸出手,指了指萧瑾安,“把她给我拖下来。”
一时没有人动弹。
他彻底怒了,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些鹌鹑似的鸡仔,指名道姓:“张璐,赵嘉,你们两个给我把她拖下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两个方才还在看好戏的宫女噤若寒蝉地小跑上前,一左一右拽住萧瑾安的手臂,硬生生把她拖下来。
“砰!”
她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露痛色,出走的意识终于开始回笼,认出了郑公公。
“你是......郑礼?”
“啪!”
郑礼甩了甩手,垂眼看着茫然的萧瑾安,“直呼我的名字,你忘记你的身份了?”
在宫中,没有一定品阶身份的人,是不得自称“我”的,郑礼有太后当背景板,可谓是一条指哪打哪的好狗,因此在下人面前,也格外骄矜。
萧瑾安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脸上浮现出一个巴掌印,连着周边的皮肤也变得滚烫起来。
她就着偏开头的姿势,把所有人的脸一一纳入眼中,然后是这间潦草的宿房,和郑礼冷若冰霜的刀子眼。
“我......”
“啪!”
郑礼反手又是一耳光,语调平稳:“再想。”
萧瑾安是真的觉得痛了,口腔被虎牙刺破,她咽下那口血腥气,不知该是哭是笑。
究竟是她大梦一场......还是她重生了?
这太惊世骇俗了。
郑礼冷眼看她缓缓伏下身,居然显得有些生疏,语气倒是毕恭毕敬:“奴婢萧瑾安。”
“嗯,这下醒了。”郑礼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逗留,转身朝屋外走去,嫌弃地伸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都醒了就赶快给我出来,今儿的活谁干不完,谁就永远别给我醒过来。”
张璐缩了缩肩膀,和赵嘉对视一眼,赶忙扔开萧瑾安的手臂往外追去。
萧瑾安木然起身,跟着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按着记忆打开自己的柜子,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早上容易惊凉,是一天里最容易生病的时候,病了也不会有人管,活也一点不能少干,甚至会有人落井下石,趁着不注意把自己的衣服扔到她盆里......
以前她吃过一次亏,长了记性,早上出门前总记得添衣。
以前?
萧瑾安心中百转千回,面色却寡淡,抿了抿唇向外奔去。
郑礼罕见地没有再为难她,反而不动神色地瞥了她好几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萧瑾安神智回归,虽然还是不大相信重生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她电光火石间就想明白了郑礼的异常——
当狗的人最喜欢龇牙咧嘴,狐假虎威,他可不怕她报复,他只怕咬到了有主的狗。
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太监,在这宫中,不一定能多一个朋友,但至少能少一个对头。
天边的霞光渐渐褪去,阳光一点点笼罩大地,连她们这“苦寒之地”也能分些温度。
萧瑾安在遣散后细细看了看自己满是冻疮和鞭痕的双手与手臂,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自己一身华服,被钉在架上饱受鞭笞。
“哈哈哈......”
不可能,那不可能是梦。
她萧瑾安居然真的......重生了。
从奴婢到本宫,从宫女到皇后,再从本宫到奴婢,从皇后到宫女。
当年不断往上爬,是为了让自己有得选,谁曾想到头来,还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苍天有眼,不愿负她多年心血落个血本无归,倒赔上两条人命。
众人被她的突然发笑弄得身上发毛,尤其是刚才抓住她的张璐和赵嘉。
而她还在笑,用手捂着嘴巴,双肩颤抖,笑得几乎要弯了腰。
等她笑够了,张开五指挡住刺眼的光,任真实的温度从指缝漏下,洒在她十六岁的脸庞上。
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阳光镀了一层细细的金边,彰显着她的生气和年少。
打她入宫起,就看遍了人世炎凉,宫中更是变本加厉。
这里是养不出良心和深情的,她早该知道。
所幸现在,还不晚,一点也不晚,她有大把的时间来为自己打算。
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为何她没有一星半点入宫前的记忆,她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萧瑾安又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此刻她沐浴在圣光之中,无人敢扰。
她想,我要出宫,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黄金窟,去找我的来处。
而不远处,隐在墙根下的郑礼将萧瑾安的疯样看在眼里,打算探一探,这人究竟有多少虚实。

这一声“萧瑾安”的话音才落,郑礼已经坚持不住地跪了下去,把头砸得砰砰响。
“李家小爷饶命,小爷饶命啊,奴才冲撞了小爷,是奴才的不对,小爷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接着又是几声砰砰磕头。
李楼风用的真真是训狗的法子,他这几巴掌可没留力气,以后郑礼听到“萧瑾安”三个字,脸上的肉会比他自己先作出反应。
御侍长不想再参与这出闹剧,和李楼风毕恭毕敬地寒暄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你说有人杀人?”
郑礼只顾着把脑袋磕得砰砰响,没听到李楼风这句问。
李楼风不耐烦地伸出靴子踩在他后脑勺上,加重语气道:“小爷问你,谁杀人了?”
郑礼的视野里只能看到黑底金丝虎皮靴,和一双浆洗得早已发白的布鞋。
再蠢也该看明白到底是谁在萧瑾安身后了。
郑礼暗骂自己蠢笨,也骂给他消息的老太监,说萧瑾安一介孤女,不过是搭了李家小三爷的顺风船进宫,二人并不相识......
这个萧瑾安更是个高手,有这么大的后台,居然隐姓埋名地做起浣衣婢来。
可怜他一番苦心,碰到了又臭又硬的石头!
“许是宫中小人作祟,起了歹念,这才杀人抛尸,奴才......奴才正在查呢!”
“哦?”他拖长尾音,有种令人抓心挠肝的挑衅感,要笑不笑地阴恻恻道:“那公公如此气势汹汹,看来是怀疑小爷我了?”
郑礼迭声喊冤,哭天抢地,生怕李楼风在这儿把他脑袋给踩瘪了。
等变本加厉地讨回来了,李楼风也吓够了,才慢悠悠地撤了脚,亲自伸手扶他起来:“原来是一场误会。”
郑礼想躲又不敢,战战兢兢地被他扶起,额头上的血淌下,扯着一张花脸赔笑道:“是,是,误会罢了......”
“她是我家中旧识,我近日肩膀酸痛,特意找她帮我按按,她一直跟我呆在一块儿,没见过你说的什么杀人犯。”
他一句话把萧瑾安摘得干干净净,还给她安了个旧识的身份。
萧瑾安眸光微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楼风。
前世,他并不是这么救她的,郑礼也不是用这种手段陷害她。
这是冥冥之中,一切有了变数?
郑礼哪敢再多嘴,连连称是,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李楼风注意到余光里的萧瑾安神色不大好,三言两句打发了郑礼,二人目送他屁滚尿流地消失。
“郑礼其实也挺可怜的。”
萧瑾安乍一出声,嗓子还有几分哑。
李楼风显然是想起什么,眉头紧蹙道:“可若今天我不来,你会更惨。”
萧瑾安漫不经心道:“怎么个更惨法?”
前世她遭郑礼陷害,为孟妃偷情当了靶子,把地牢里的八大刑罚试了一半,整个人脱了一层皮。
是李楼风派人每夜给她喂参汤,灌补药,吊住了她的半条命。
种种内情,都是她在当皇后以后,才一点点查出来的。
而那时,他已经是远赴漠北的镇北王了。
李楼风没好气道:“那死太监心狠手辣,指不定怎么折磨你,反正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萧瑾安眼珠清亮地抬眼看他,不似作假。
谈不上失望,心头反而被一层暖意覆盖。
她抿唇一笑,展颜道:“是,他可没你那么心慈手软。”
李楼风上一秒还在担心她的良善会给自己惹麻烦,下一秒就被夸了个措手不及,嘴唇微张,红着一张俏脸。
萧瑾安被他的反应也弄得莫名心慌,挽了挽鬓角的碎发转开眼道:“再说了,说什么找我给你按肩膀,真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李楼风回过神来,辩解道:“不是,我倒是无所谓,但我不想毁了你的清誉!”
虽然你早就答应过我,要做我的妻。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委屈,挤出些笑意。
“人微言轻,位卑命贱,”萧瑾安看着自己满是茧子的掌心,“在这宫中,我这般人的清誉,最是无足轻重。”
“不是的......”
“可小三爷能把这份无足轻重的清誉挂在心上,”萧瑾安笑着,身后是大片盛放的牡丹,馥郁扑鼻:“我萧瑾安,记在心底。”
“他人轻我贱我,但我自知身有千金命连城,这份心意,来日我定当答谢。”
她字字珍重,在心底默默补充:连同前世那些不曾露面的搭救,一并报答。
李楼风的眼里映着这一方绝色,再一次为这样的风景心动不已。
他情不自禁想要抚上她的脸庞,硬生生止住了。
“疼不疼?”他摩挲着指尖,不敢想在她进宫之后,受过多少次这样的辱打,刚刚那两巴掌还是太轻了!
“没事,”萧瑾安碰了碰脸,不合时宜地想起地牢里的酷刑,脸红了又白,摇摇头道:“这不算什么。”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也是挑准了这个时间没有人会来背风亭,他才带着萧瑾安来守株待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什么,一人是有意试探,一人是心不在焉。
萧瑾安盯着他拽着自己的袖子,暗自出神。
如果能直接避开前世的那些坎坷,那她的重生才不算白费,否则重生是为了什么呢?又吃一遍苦头吗?
而她前世难熬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主子。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
郑礼那厮敢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有太后和他那老太监干爹给他撑腰吗?
此刻太阳已经渐渐往西偏移,耀眼的金光打在前面的李楼风身上,把两边的景色都映得发白,唯有这抹绛色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行进在回浣衣局的路上,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对李楼风礼了一礼,擦身而过时,又用那种好奇和打探的目光在萧瑾安身上逡巡。
好奇和打探,意味着有所忌惮,意味着不敢轻举妄动。
李楼风失落地放下她的袖角,暗骂从御花园到浣衣局的路怎么这么短,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他叹了口气,无奈望天,无奈望地,蹭着脚尖嘟囔道:“萧瑾安,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也不......”
他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像说完了,他的委屈就再也藏不住了,天就塌了。
可萧瑾安只顾着在脑海中比对种种可能性,完全没注意到欲哭无泪的委屈少年。
少年鼓起勇气,咬着牙也要把这句问完,不然晚上指定睡不着爬起来抽自个儿。
这时,萧瑾安也酝酿着自己的计划,打算和李楼风做笔交易。
两个异口同声,齐齐开口。
李楼风:“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是谁吗?”
萧瑾安:“你当我的主子吧。”
李楼风:?

西北边境,镇北王府。
一名影卫伸出手臂接住信鸽,将消息取下,匆匆赶往镇北王房中。
他甫一推门,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影卫走到倚窗而立的王爷面前,将手中消息双手捧上。
今天是个阴天,房中不曾点灯,男人披散着头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隐在阴影中。
“王爷,皇后她......”
影卫自年少跟着他,听他从众人口中的小世子、小三爷、李楼风,渐渐变成了如今孑孑而立的镇北王。
那么热闹的李家,那么生动的世子,那么相爱的两人......全都烟消云散了。
李楼风嗓音嘶哑,打断他:“追风,他说,只要我死,就放过她。”
追风双眼睁大,一时不顾主仆之礼上前拽住他:“王爷不可!我这就着人安排,打进宫中将皇后救出,皇家薄情寡义,大不了我们......”
他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你倒是比我像王爷多了。”
追风铿然跪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王爷!”
李楼风伸手捻了捻窗外早已干枯的梅枝,明知此地养不活,他非要栽种两株,好睹物思人。
可那人遭逢大劫后,全然不记得他,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臣子。
追风听到他悠悠地叹了口气,似苦似甜:“追风,我们的刀,快不过他一句话。”
“有缘无分,我没能陪着她。”
“至少,不能再让她因我而疼。”
......
萧瑾安醒来时,望着帐顶的莲花发了许久的呆。
身上清凉的痛意随着意识渐渐回笼,她才举起手张开五指,又缓缓攥住。
“我没死啊。”
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床头的小柜上放了一碗尚且温热的汤药,她没顾得上喝,而是撑起强弩之末的身体,四处查看。
她被关了起来。
门被上锁自不必说,就连窗户也从外封死。
她讥讽一笑,一把将药碗拂落在地。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敢这么干。善人恶人都让他一人做了,怎么,拿她寻开心吗?
她后退两步,扶住发晕的头。
不知高怀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总归她是不想死的。
除了一开始气急打落的汤药,她将房中早已摆放好的药膳细嚼慢咽地吃了,重新回到床上,盖好被褥陷入昏睡。
她有无论何时都能把自己照顾好的本事。
也正因此,她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走到如今。
既然他要玩,她也跑不掉,不如养精蓄锐,才好看他究竟发的什么疯。
及至夜中,在她半梦半醒之际,似乎有人从身后拢过她。
她“嘶”了一声,被身上的鞭伤疼得清醒几分,身后的人便放轻了动作,把头抵在她后心处。
“再给我点时间,瑾安......”
她实在无力应对他的疯言疯语,在痛意过去后又陷入昏睡。
如此反复了几天。
萧瑾安身上的伤开始结痂,她手臂发痒,长出新肉的过程无比煎熬,她连茶壶都拎不住,砰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天晚上,高怀渊没有再等她睡着后登堂入室,而是踏着一地的雪光而来,目光沉沉地打开了那把锁。
萧瑾安心灰意懒地靠在床头,与他目光相撞,很快又错开,视若无睹。
这似乎激怒了高怀渊,他疾步上前,两手撑在萧瑾安身边,神色癫狂。
“怎么?你舍不得了?”
“朕让人射杀了他,你心疼了?”
相比起高怀渊的浓眉深目昳丽容貌,她更像一副山水画。
眉是远山眉,目是秋水潭,就连恼怒不解,也只是轻轻蹙眉,像不谙世事的神女,是曾拯救他的神祇。
他曾经爱惨了她的每副模样。
可现在她居然为了那个人皱眉,他就这么重要,那朕算什么?
他不知自己双目赤红,一只手已掐上她的脖颈,只有掌中不断起伏的气管,能证明她还在自己掌心!
“你是我的,谁敢觊觎,我就杀谁!”
萧瑾安不明所以,涨红着脸不断拍打着他的手,她知道他有癔症,可向来没在她跟前发作过,这是头一次。
而她已经不知道他是病发,还是想借此再杀她一次。
有什么必要,虐杀她就这么能愉悦他吗?
高怀渊猛然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问:“你说,朕一让人传出你认罪伏诛的消息,镇北王就失了方寸。”
“朕以你相挟,他就乖乖就擒,暴死家中。”
“你们在朕的眼皮底下,做了好多年的苦命鸳鸯啊。”
萧瑾安逐渐混沌的目光霎时清醒,镇北王李楼风,救过自己不下三回,后来请命北上,便再无回京之时。
她几乎要想不起他的样貌了。
纵然再莫名其妙,萧瑾安也在电光火石间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怪不得,怪不得容晴那般拙劣的手段,他也顺水推舟地应了,怪不得他非要她认罪不可,怪不得......
怪不得他要折磨她至此。
这个节骨眼了,她都佩服自己还有满心的酸涩,从眼眶鼻头满溢出来。
原来他早就猜疑,那么些年的琴瑟和鸣,他都是装的啊。
他居然是装的。
他是抱着什么心情看着自己为他尽心尽力,看着自己为他怀上龙儿,又小产留疾的呢?
等等......
她突然疯了般开始抠挖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倾向他,目眦欲裂:“高怀渊!”
“高怀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你告诉我......它是不是......是不是你害死的?”
她激动的情绪反倒安抚了震怒的天子,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疑惑她怎么会问如此没必要的问题。
“那几日我琐事缠身,李楼风进宫请北,他走后,你便怀上了。”
他阴沉地笑了笑:“他答应我,终生不复入京。怎么,你还想怀着他的孩子,再生出来,日日睹子思父吗?”
“啪!”
一声将落,她提掌又是两耳光。
“啪啪!”
萧瑾安再也承受不住,又狠狠地赏了他几巴掌。
高怀渊不怒反笑,甚至把脸凑近,“别气坏了,今日是我们的团圆日,随你高兴。”
丧子之痛,和幕后黑手的动机一并压下,将她的脊梁骨险些压断。
她自认良善,手上再怎么沾血,也都是不轨之人先动的手,她出于自保和保护,才不得已杀之后快。
失去了那个孩子后,她甚至认为是自己沾了太多杀孽,才招致的下场。
“哈......没想到......哈哈哈......”
她笑得凄厉,任高怀渊将她揽入怀中,仍止不住这悲凉笑意。
笑得脸颊发酸,眼眶发涩,她还是想笑。
“高哈哈高怀渊......哈哈哈我......哈哈,我恨死你了哈哈哈......”
高怀渊终于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从自己心心念念的失而复得里抬起头来,看到她笑得满脸是泪,替她轻轻拂去。
“睡吧,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恢复原样了。”
他自以为安排妥当,等明日一早,他就要容晴下狱,不仅后宫干净了,还要容晴把他的瑾安受的那些罪,一一试过,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买通了狱中人。
等明天一早,瑾安还是他的瑾安,哪怕千里之外,也不会再有谁惦记着他的东西。
无论瑾安怎么想,她都是一国之后,他们生同寝死同穴,一个野种算什么?
将来他们还有会很多孩子,他的皇后,他的皇子,所有和萧瑾安有关的东西,都少不了他高怀渊的痕迹。
他太振奋,振奋到一时失察,令萧瑾安从他的怀中挣脱,赤足跑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