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陆灿霜找他是为什么，他不想听她的指责，更不想听到从她嘴里说出任何关于周玄的话。
半个小时后，何宏深打车回到酒店。
他想到房子的事，便催了中介那边：房子的事尽快。
他不想再在这边拖时间了。
中介没有回，不过，他倒是看到群里李清舒发了一条消息：红参哥哥，你忙完了吗？
何宏深回复：刚回，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李清舒：（吐舌jip）等你。婚礼你是想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有个朋友是做服装设计的，他有几款衣服图片发过来了。你要是状态还OK，我们现在挑挑？
她这段话倒是发了很多。
不过，他今晚没有什么心情去看服装。
他本来是想直接回,可是消息打在聊天框里，又觉得太直接比较伤人。
思虑片刻后，还是委婉回绝：有点累，我这个人不太会挑东西。
李清舒很是体贴:红参哥哥，那你早点休息，我到时候挑中再发你看看。
行。
何宏深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他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老陈的电话。
老陈在手机里面很焦急，“宏深,你现在赶紧过来公司，江总的这个项目......陆总这会儿在点名批评了。”
这哪儿是点名批评，这是故意在找他的麻烦。
不等他开口，老陈继续道：“这个项目是我们一直在跟，如果拿不下,我就要被炒鱿鱼，而且......我还要倒赔公司三百万，我没有这么多钱......”
何宏深安抚老陈:“别急，我现在就过去，不会让你赔钱的。”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又要搞什么鬼！
下一秒，何宏深从床上翻起，他快速地收拾。
赶车路上打了个电话，先去了江总所在的公司，之后才向着公司赶去。
何宏深走进公司，迎面撞见同事，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总找我，有事待会说。”他丢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进电梯。
一路上行，来到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
穿过走廊，推门而入。
刚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文件砸中，猝不及防间，他没来得及躲避。
“江总的项目，公司盯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签约了，为什么要这样做？”陆灿霜劈头盖脸一通质问，完全不给何宏深解释的机会。
“我做了什么？”何宏深目光平静。
往常陆灿霜在这方面较为公正，一旦涉及到周玄，就变得有失公允了。
压根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周玄说，你当场发难，让他难堪下不来台，江总觉得我们公司员工素质有待提高，签合同的事暂缓。”
陆灿霜投去轻蔑的目光:“你应该感谢周玄，要不是他暂时稳住了江总，合作可能会就此告吹。”
何宏深眼眸泛起寒光:“如果不是你不分能力推举周玄上位，任由他胡来，合同早就被我拿下了。”
说到这里，何宏深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事，嘴角扯起讥诮的笑容:“陆总不仅任人唯亲，对老员工也是特别体贴，合同还没出结果呢，这边就开始打起算盘，弥补损失了。”
陆灿霜神色一怔:“什么弥补损失？”
何宏深见她不像装出来的，当即明白这事可能是周玄一人所为，陆灿霜依旧被蒙在鼓里，不由得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陆灿霜对周玄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照拂，不知道等她真正看清楚周玄的为人，又会是怎样的表现，仅是想想，何宏深心中就开始有了期待。
“江总的合同总价值也就一百多万，陆总向员工索要三百万赔偿，当真是英明至极。”何宏深嘴角噙着冷笑，眼底生出一抹厌恶。
可怜他之前瞎了眼，三年的时间都沉浸在恋爱的表象里，哪怕受到冷落，依旧在心中自我安慰。
落得现在下场，纯属自作自受，
何宏深心中不由生出一抹自嘲，嘲弄过往的自己，像极了小丑。
如果早点离开，想必就不需要再经历这些。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还来得及！
“何经理，什么三百万，请你不要扯开话题，就算你主动离职，公司也不会给予你三百万的补偿，会按照法律程序去走，请你实际一点！”陆灿霜自以为是的认为何宏深是打算为离职铺路。
就算三百万她不放在眼里，也不会便宜了何宏深。
明明她都已经解释过了，何宏深还一再的任性胡闹，耍小孩子脾气，她之前就应该果断分手的。
“陆总不知情的话，不妨问问你的老朋友。”何宏深特地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字眼。
虽然没有明确提出那个人的名字，陆灿霜仍旧想到了周玄，眼里浮现出一抹怒火，“周玄的部门经理是我委任的，他做什么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能力方面不够，就跟着周玄多学点，收起小心思，不然的话，怎么会被周玄顶替了位置？”
听着陆灿霜话语里的维护，何宏深面色平静，经历过太多波澜，他已经能够从容应对风浪。
陆灿霜眼里有周玄，那么他就应该识相点，不继续去充当显眼的电灯泡，凑这个热闹。
“陆总莫不是忘了周玄是你委任的？”何宏深只觉得可笑，明明是周玄空降而来，怎么反倒成了他能力不足。
能力不足的话，他能在三年期间，从底层爬上部门经理的位置。
期间还夹杂着陆灿霜的刁难。
以他的本事，去哪里都大有可为。
要不是为了陆灿霜，他何至于屈尊于此。
既然陆灿霜不打算好聚好散，那他没必要为对方挽尊。
索性就说破，大不了撕破脸皮！
无论如何，这三百万他都必须解决。
有他在，绝不能让共事多年的老员工受了委屈。
“怎么，周玄留学深造回来，难道以他的能力还坐不上这个位置，我只是提前把他放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何经理，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平调的是你，而不是周玄，有些时候，是不是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刚结束思考，何宏深就听见了陆灿霜夹杂着冷笑的揶揄。
话语里的冷漠像极了陌路人，好似三年合租室友，只是点头之交的情谊，在利益方面仍旧不会做出半点让步。
“无药可救。”何宏深摇摇头，对陆灿霜失望至极，心中辞职的念头再次跳了出来，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答应周玄无理的要求，做完交接工作，趁早走人多省事。
何至于要接手这烂摊子。
何宏深眼底浮现一抹无奈，“对于陆总这种不顾后果，不动脑思考，一力偏袒的行为，网上有个词能够形容。”
紧接着，重重叹了口气，“恋爱脑。”
“按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公司要毁在周玄手上，陆总应该了解下详情，而不是听信片面之词。”何宏深念及多年情谊，还是友善的给出提醒。
有些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迎来好的结果。
陆灿霜微微皱起眉头，眼底浮现一抹厌恶，“何经理，之前我曾说过在公司，不聊儿女情长，你答应过我的，我和周玄之间清清白白，而且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怎么样？
多么可笑的质问。
何宏深认为这句话应该他来说。
他都已经掏心掏肺，甚至做了三年舔狗，三年的陪伴，难道都打动不了陆灿霜那颗冰冷的心吗？
还是说，陆灿霜的心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秒？
“合同的事我会解决，三百万的赔偿就此作罢，毕竟我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想撕破脸皮。”何宏深不打算计较下去。
已经确定了陆灿霜的心不在他身上，没必要去挽留。
解决完老陈的事，是重中之重。
“我倒是好奇何副经理要怎么撕破脸皮？”周玄推门而入，眼神轻蔑。

陆灿霜的电话！
这个点她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何宏深眉头紧锁，迟疑片刻后，点了挂断。
非上班时间，员工可以拒绝老板的加班申请。
上班期间，他都不想回公司，下班了，陆灿霜就算是给他三倍加班费，他也不可能回去的。
更何况，李清舒这边的电话还没挂断。
“红参哥哥,你对我刚才的建议怎么看？”李清舒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期待。
何宏深面色有些尴尬，刚刚来电铃声遮掩了李清舒的声音，他还真没听清楚说了什么，可是他也不好意思让李清舒重复一遍，那样的话,对方多半会心中失落吧。
“抱歉，刚才来了个电话，没听清楚，不过，我觉得咱们在服装方面没必要花销太大，上万的服装就差不多了，十几万几十万的没这个必要。”何宏深不打算哄骗李清舒，选择如实告知。
至于李清舒作何反应,不管怎么样，他都认了。
“红参哥哥，我们之间只结这一次婚，我不想让红参哥哥留下遗憾，哪怕付出再多,我也想给红参哥哥最好的体验。”李清舒没有计较，反倒是认真的强调道。
最好的体验？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犹记得，他当初和陆灿霜在一起的时候，也说过。
“陆女士，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下来送给你。”今日的他回想当初的自己，才发现有多么可笑。
备胎就应该有觉悟，主动让出正宫的位置。
是他太过天真，以为只要持之以恒就可以打动陆灿霜......
现实无异于给了何宏深一记重锤，让他幡然醒悟。
他只是个替身。
正主回来，他贫贱的像是路边无人问津的狗尾巴草。
“这么做，值得吗？”何宏深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像在询问李清舒，又像在问多年前的自己。
“只要能让红参哥哥开心，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李清舒很是爽朗的回答。
直让何宏深觉得，李清舒愈发像极了当年的他。
从来不考虑陆灿霜的反常，在心中不断催眠自己，只要能够哄陆灿霜开心，就是值得的。
可到头来，却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
李清舒呢？
如果不是遇上他，大概会重蹈覆辙。
“那就尽我们所能，去布置这场婚礼。”何宏深共情过多，对于婚礼方面的事从之前的不上心，慢慢变得在意起来。
“嚎。”李清舒很是开心的应声。
何宏深盯着屏幕上的服装，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倒影在反光的屏幕上，此刻的他，感觉甚好。
不等他继续开口，来电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还是陆灿霜打来的。
对方有完没完，明明他都已经拒绝了，怎么还要打来？
何宏深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对陆灿霜很是头疼。
心中那点喜悦，被来电铃声冲刷的一干二净，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他再次将手指放在了挂断上，点了下去。
“今天暂时就到这里吧，婚礼的事劳烦你多多费心，等我处理完这边的工作，会帮着你一起布置。”何宏深被电话整得有些烦躁，不想将负面情绪带给李清舒，打算结束通话。
“红参哥哥不要着急，婚礼的事交给我就好，工作重要。”李清舒坦然的应了下来，没有半点不满。
何宏深心中生出些许愧疚，态度温和的李清舒越来越像之前的他，而他现在尽管努力做着改变，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摆脱陆灿霜的影子。
除非，他能够彻底解决二者之间的关系。
互道晚安后，何宏深挂断电话，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怔怔出神，手指时不时滑动几下，点开那些服装的图片看了又看。
看得出来，都是一些高订款式，李清舒上了心的。
如果求婚对象换成李清舒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步入婚姻殿堂了吧？
何宏深不由得畅想起来。
不对。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想法太过理所当然。
万一李清舒也有个白月光怎么办？
虽说他们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可多年不见，并不代表着依旧了解对方，就比如李清舒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只是性格方面没有多少变化。
经历过陆灿霜事件的何宏深，对于白月光多少有些抵触。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也有白月光，究竟是陆灿霜还是李清舒。
这个问题在之前，他几乎是果断选择陆灿霜。
可现在，他犹豫了。
在李清舒与陆灿霜之间，尤其是想到陆灿霜对白月光做过的那些亲昵，他心中生出些许抵触。
何宏深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思考着先前的问题。
如果真让他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的话，现在的他大概率选择......
当何宏深打算吐出答案的时候，来电铃声再次响起。
何宏深皱着眉头，意识到了情况的反常。
陆灿霜打一次两次电话，可能是想让他回去加班。
可是三次电话，就不一定是加班了。
意味着陆灿霜很有可能遇到了麻烦！
“最后一次。”何宏深在心中告诫自己。
随后不由得自嘲道:“何宏深，你可真是个贱人。”
是啊，明明他和陆灿霜的关系都降到了冰点，几乎到了快要明牌的地步，他却还是心中挂念着对方，担心陆灿霜遇到了危险。
怪不得他能够当三年的舔狗，就这份死性不改，真是无可救药！
自我嘲弄结束，何宏深接通电话。
语气冷漠，“陆总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工作要安排吗？”
“疼......疼......”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呻吟。
“宏深，救救我。”
是陆灿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状态很差。
换做平时，何宏深可能会慌了手脚，但现在的他，早就看开了。
面色平静，心湖不见半点波澜，“陆总不舒服的话，打电话找周玄，你之前对他这么上心，也该到了他回报的时候了。”
他可不想成为钟无艳。
上演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凭什么好事没有他的份，轮到这种事，反倒是第一个想到了他？
当他是什么，牛马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周玄脸色刷地变了！
他咬牙切齿，冷冷命令道：“收拾好就走吧，我爱干净，记得把桌子用消毒湿巾擦两遍！”
“我的职责里不包含擦桌子。”何宏深面无表情地回敬，“你这个新经理的工作里如果有擦桌子这项，你可以自己擦。”
周玄没想到何宏深居然对他这么不客气！
“看来，我这位未来副经理还挺有脾气的啊。”他笑意里带了两分狠毒，讥诮地扬眉，“何学弟，你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何宏深平静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当然是说霜霜的事！你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把你当什么？还不是根本不在乎你？反倒是我，一回来，她就把经理的位置双手奉上......”
他笑了两声：“我要是想要她的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就能让她心甘情愿把房开好了......”
砰的一声，周玄的话音被打断。
何宏深一拳砸在他脸上！顿时，两行鼻血顺着周玄鼻子流了下来！
“她知道你这么想吗？”
何宏深身上气势骇人！
他完全没想到周玄居然会说这么恶心的话！
陆灿霜居然会喜欢这样的烂人？
“啊！”
周玄惨叫一声，完全没想到何宏深居然敢动手！
他两只手死死攥着何宏深拎着他衣领的胳膊，被掐得呼吸不畅！但他没有何宏深高，也没什么肌肉，根本打不过他！
“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
何宏深还没有消气，抡起拳头，正要再砸下去一拳，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愤怒的女声。
“何宏深！你干什么？”
“还不快放手！你疯了是不是？”
陆灿霜一过来就看到何宏深即将把拳头砸向周玄，当即出声制止！快步走过来将两人拉开！
见到周玄脸上的鼻血，陆灿霜变了脸色！
“快拿纸巾......你没事吧？感觉头晕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周玄往后退了两步，用纸巾抹了一把。
他白衬衫上好几滴红色鼻血，看起来狼狈又可怜，连嘴角也被打破，一说话就嘶着冷气，疼得咧嘴。
但他还是坚持道：“小伤而已，何经理出气了就好。”
何宏深深深吸气，压下自己的愤怒。
周玄喊他何经理，显然就是故意试图让陆灿霜误会两人产生争执的原因！
让陆灿霜以为，他是因为周玄空降经理的事不满，才打人！
不等他开口，陆灿霜就厉喝出声：
“何宏深，人事调动是公司命令！你就因为这个动手？你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吧，今天先不用上班了！等你想明白了再回来！”
她甚至问都不问一句，就已经听了周玄的话，武断地下了判断！
何宏深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灿霜，蛮不讲理，没有底线，一心向着周玄......
这些，才是她的真面目！
何宏深不想再多说一句，只是垂下眼眸，平静道：“好。”
那些话，他说出来，周玄只要简单说是误会，或是污蔑，他就百口莫辩，陆灿霜不会信的。
何宏深沉默地拎起包，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才出公司，手机就响起。
“何先生是吗？我是房屋中介的，你有房子要出售？今天方便看房吗......”
打电话来的中介态度诚恳，说买家未婚先孕，急着买房结婚，房子合适的话，当天就能签合同。
何宏深颇为意外。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看房，不过，倒也不期待能立刻就把房卖出去，让中介过来拍拍照也是好的。
也幸好今天他有空，当即约了半小时后就可以看。
他到家时，中介已经带着一对年轻夫妻站在了别墅门口。
简单打了招呼，一边开门，何宏深一边为他们介绍。
“门口庭院设计成京都风，里面都是极简美式风格，整体白色和木色搭配，很容易打理，也很亮眼。”
每一处，都是何宏深为了他和陆灿霜更幸福的生活，亲手设计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参照着不少建筑师的方案一点点微调，最终，终于找到最适合陆灿霜的设计方案。
熬过的无数个夜，都为了她能生活得更舒服一点。
搬进来时她的一句夸奖，就成了他得到的最高奖赏。
可惜，他也只得到过那一句夸奖，陆灿霜似乎觉得这些都是她应得的，再无任何感激。

何宏深没想到她会过来，顿了两秒，才淡淡道：“朋友要结婚，让我去参加婚礼。”
“这样啊。”陆灿霜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见到她这种反应，何宏深握着手机的手狠狠攥紧，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但陆灿霜没看出来，神色很温柔地笑了笑：“厨房有早饭，去吃饭吧。”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会儿还不到上班时间，她走,显然是有别的事要做。
但何宏深强迫自己别多想，将重点放在了她说的早餐上。
何宏深颇为惊讶，想起过去两人的美好，心底涌起阵阵酸涩。
起床下了楼，他走进厨房。
料理台上乱糟糟一片,打开的米桶也没有合上，看起来像是爆炸现场。
但餐桌上却是空荡荡的，上面只有一个纸袋，还没打开，是附近餐厅的外卖。
何宏深看了一眼袋子外的小票，上面是那家餐厅的经典套餐，点进外卖栏第一个出现的那种，甚至都没有仔细挑选。
套餐里有花生酱面包。
而他,对花生过敏。
微微皱眉，他又看向一旁料理台。
电饭锅的盖子敞开着，里面有一点点粥底，还带着些许热气。
想起陆灿霜手里刚才提着的包，他突然明白过来。
她煮了粥,已经装在保温桶里带走了，肯定是给周玄煮的。
怕他不满，又给他点了外卖。
才升起一点希望的心彻底落入深谷，绝望至极！
何宏深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他可真是蠢透了，亏他还以为陆灿霜真的会给他做饭！
她满心都是周玄，又怎么可能想着他？
他动都没动早餐，直接出了门。
房子的出售信息被他挂到了三个APP上，很快就会有不少中介联络他，这里地段好，他又不在意能卖多少钱，估计很快就会有买家接手。
再等他交接完工作，办好离职，就可以走了。
到了公司后，他先进了办公室，还没开电脑整理资料提交离职手续，副总陈平就走过来。
“何经理，通知你一件事。”
陈平面色严肃，走过来之后，先叹了口气。
“陆总的命令，以后项目部经理职位由周玄担任，你平调为副经理，所有薪资待遇不变，以后配合周玄工作。”
“什么？”何宏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是平调，职级不变，但副经理要听经理指挥，如此不公正的命令竟然会被陆灿霜亲自下发！
“我也不知道陆总是怎么想的......可能，这个周玄有一些过人之处吧，能被空降到重要的项目部门，咳咳。”
陈平眼神意味深长，显然是多想了许多，但没直说。
“何经理，我也知道你是从底层员工一点点靠能力晋升的，而且，晋升速度甚至比别人更慢......”
陈平叹了口气：“但实在没办法，你放心，以后我会尽量在高层会议的时候帮你说说好话，陆总她向来公正......”
“公正？”何宏深笑了一声。
她以前的确公正，但现在，为了周玄，她直接打破了底线！
之前为了隐藏情侣关系，陆灿霜不仅让何宏深从底层做起，更是从来都没在公司里给过他任何便利。
两人恋爱这几年，公司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何宏深真正的身份，他也理解陆灿霜的做法。
结果现在，嘲讽来得太突然，像是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
原来，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底线是可以没有的！
陈平张了张嘴，他的确也觉得陆灿霜在这件事上并不算公正，最终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何宏深的肩：“这间办公室以后也是他用了，你和他交接一下吧。”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何宏深坐回办公椅上。
这下可好，原本他还在想着，几个重要项目的交接需要一些时日。
但现在周玄来了，他肯定巴不得早些独揽大权。
现在何宏深想走，肯定是很容易的。
说不定都不需要交接什么，直接赶人。
正思索着，敞开的办公室房门被敲了两声，进来的正是一脸倨傲的周玄。
他扬着下巴，得脸上挂着些高高在上的淡笑。
“意外吗？”他打量着何宏深，试图从他脸上找到吃瘪的证据，“我也没想到，本来想说，霜霜随意在公司给我安排个职位就好，没想到她这么热情。”
“确实意外。”何宏深起身，“看来你确实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国内一个小小经理的位置都坐得这么开心，还要人安排空降。”

何宏深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复。
电话那头传来一些杂乱的声音。
他讥诮的笑容消失不见，神色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等我。”何宏深不敢挂断电话，披了件外套，就离开酒店。
打上车后，他报完地址，始终留意着电话中的动静。
心中难免有些焦急起来。
此刻他甚至希望陆灿霜在跟自己开玩笑，他宁愿成为那个小丑，也不想陆灿霜出事。
倒他不是还念着之前的情谊,只是害怕陆灿霜出事后，奖金拿不到手，等离职后，难免与公司继续掰扯。
他可没有这么多闲暇时间！
夜晚的道路上车辆很多，奈何司机驾驶技术好,不停超车，还是快速送到。
何宏深付了钱后，连找零都没要，奔到曾经的住处，找到地毯下放置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一路小跑到卧室。
看着面容扭曲的陆灿霜，一只手垂在床边,手机落在地上，仍旧是通话状态。
对方并不像睡了过去，更像疼痛过度，难以忍受带来的昏迷。
“之前好像也有过类似情况。”何宏深喃喃着，走过去将电话挂断,把陆灿霜背在身上，跑到屋外，迎面撞见走来的司机。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不等司机开口，何宏深说出诉求。
“小伙子，你女朋友病了，不应该和她住在一起照顾她嘛，为什么还要住酒店，难道是闹了别扭，爱情其实就是这样......”司机喋喋不休的打开了话匣子，仍旧稳定的超车，没有发生磕碰。
听着连珠串般的话语，何宏深没有去反驳。
不是不想，而是他压根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司机师傅的话很密，导致他很难从中找到插话的时机。
好在，医院没多久就到了。
何宏深终于结束了耳根子的折磨，付费过后，背着陆灿霜跑进了医院，找来了急诊医生，为其找好病房，做着诊断。
“你是患者家属吗？”当医生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份诊断结果。
“是。”何宏深无奈认下这个身份，他打算先了解下情况，不严重的话，他会通知周玄过来。
要不是事发突然，担心陆灿霜遇到生命危险，他才懒得多此一举呢。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他是一点都不想去做。
“患者是突发性急性阑尾炎，目前解决方案有两种，一是打点滴，二是动手术，前者存在复发隐患，后者一劳永逸，您能做决定吗，还是通知她的父母？”白大褂投来目光，说出一连串的话语。
急性阑尾炎？
陆灿霜怎么会得这个病？
关于这个病状，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主要是作息和饮食不规律这些因素构成的。
陆灿霜之前在他的照料下，基本上三餐不缺，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才对？
算了，管它呢，对方是死是活与他有什么关系？
等到周玄一来，恐怕他又会沦为陪衬。
“等她醒来，让她做决定吧。”何宏深没有去做出决定，省的最后好心又被反咬一口，他虽然不怕麻烦，但是突然被狗咬了一口，还是有些烦人的。
最起码，在法律社会，他不能把那条咬人的狗打死。
“既然这样，那就等患者做出决定。”医生干脆的递过来检查报告，转身离开。
病房门再次闭合，何宏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守着点滴瓶，避免瓶里药水空了，没有及时更换。
他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病床上。
之前，陆灿霜也曾有过不舒服，是他四处奔波，为其买药，并且谨记医嘱，煮清粥，照顾周到。
他记得有次，刮起大风，下着暴雨，陆灿霜突感不适，家里的药恰好用光了，他穿着雨衣，双腿上绑着砖头，愣是在风雨中行走数个小时，找到一家医院，好说歹说，才让医生开了处方单，抓到了药。
随后放在胸口，又顶着风雨回去。
陆灿霜的病在吃完药后，有所好转，而他因为长时间淋雨，加上狂风的侵袭，染了风寒，一病不起。
期间，陆灿霜买了一些药，就嫌弃的离开。
没有再回来过，他顶着灌铅般的沉重，加上剧烈的头痛，去接水烧开，然后吃药，期间不小心摔倒，摔坏了几个杯子......
等到他病情好转，去公司上班。
得知被扣工资的那一刻，心跌落谷底。
他去找过陆灿霜，问过这件事，得到的回答是，不想让公司发现他们的关系，在他无法自主申请的情况下，没办法代为请假。
他表示理解。
如今想来，他理解个屁啊。
陆灿霜身为公司总裁一句话的事，而且他之所以生病，还不是为了她。
可她呢，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扣了全勤奖和缺勤的工资。
“之前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何宏深嘴角掀起一抹苦笑，发觉自己的过往像极了小丑传奇。
他感觉马戏团应该更适合他，毕竟马戏团缺少逗笑观众的小丑，而他不管戴不戴上红鼻子，有没有滑稽的装扮，几乎都与小丑无异。
何宏深守到深夜，直到起针，他才坐在椅子上，趴在床沿，眯了一会儿。
“起来了。”迷糊中，何宏深感觉有人在拍打他的脸。
他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了最不想见到的周玄。
对方叉着腰，一副问责的姿态：“你要是不想过来，完全可以不过来，就不能再坚持坚持，等我过来再睡？”
何宏深这才想起来，昨天用陆灿霜的手机通知了周玄。
想来是周玄昨晚睡得死沉，现在才看到信息。
“怎么，陆灿霜昨晚没第一时间想到你，让你有些失落？”何宏深投去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嘴角的揶揄。
周玄被盯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何宏深将他看成了舞台上表演的小丑，当即不耐烦道:“明明你才是她的男朋友，想到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啧。”何宏深发出哂笑：“那是之前，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要退出吗？”周玄有些意外，随后得意道：“没想到你还是做了爱情的懦夫。”
“随你吧，我回去补觉了。”何宏深摆摆手，不以为意。
有周玄在，他注定成为过去式，这是无法更改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