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要走了不是吗？
方才检查完最后一遍，我长舒了一口气，就听闻门房报信说叶老夫人到了。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忙不迭出门去迎，方才微微屈膝蹲下，就听得她一声怒喝：
“跪下！”
整个叶府鸦雀无声，我看着来势汹汹的叶老夫人，压下心底的不满，正欲开口询问，就见她瞪了我一眼，厉声开口道：
“你可知，对女子而言，名节是何等重要！”
“你竟然愚昧至此，不仅当众为难楚家小姐，还累得我儿忧心——甚至于还将自己的名声弄得这样难看。”
“你这副模样....哪里还配得上我叶家的主母之位？！”
“你给我跪下，好生反省！”
叶老夫人眼中，我从始至终都是个柔软顺从的儿媳，任由她如何为难，也从不反抗。
她以为我即将嫁入叶家，自然更加小心，绝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可她绝没想到，我会当众反抗她。
彼时我站在京城久违的阳光下，眼中的贞顺消失无踪，只剩下不屑和满眼的桀骜。
我嗤笑一声，拂去裙摆上的褶皱，昂首答道：
“既然老夫人觉得我配不上您家儿子，便莫要再聘我为妇了。”
在她惊愕狂怒的神色里，我从虹影手中拿过那枚象征着未来叶家主母之位的玉佩，扔进了她身边的侍女怀里。
“沈羲和！你敢不敬婆母！”
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叶世文几乎狂奔到了我面前，满眼都是愤怒和不满。
“你到底在闹些什么！灵儿之事我不与你计较，她年幼又性子直爽，你稍微体谅她些不行吗？”
谅解？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三年卑微又可笑。
在楚灵儿对我出言不逊，甚至折辱我故去的父母之时，他装作不觉，可我不过稍加反击，他便不满至此。
我曾以为，他对我就算没什么感情，可至少也会有几分尊重，可到头来，确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而已。
我冷笑着，甩开他抓住我腕间的手臂，拉开二人间的距离，随即扬声道：
“既然瞧不上我，何须如此伪装？”
“赐你我二人解除婚约的旨意想来今日便会到叶府，今后便不需你们母子二人委
“灵儿妹妹，你这话可就为难人了。”
“谁不知道沈家的羲和小姐最是贤惠的，成日待在沈府里一人料理那么大的家业，又常年足不出户.....想来在边地也是成日待在营帐里头的。”
“叶兄想来也是看中了沈小姐这一点持家有方吧，有这样的妻子府中的管事婆子都能不要了，可不是省下来一笔吗？”
众人嬉笑着，揶揄的目光在我和叶世文身上不住地打量着。
我亦抬起头，看着半醉的楚灵儿已然卧在了他怀里，而他则是满脸的宠溺，替楚灵儿擦去唇边的酒渍。
他的眼中，仿佛只容得下叶灵儿一人而已。
楚灵儿与我，的确有几分相像之处。
叶世文同意娶我，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未来的，能伺候父母，操持家务的工具，只是碰巧于他心头鸾凤有几分相似，能让他睹面思人。
何等讽刺。
我憋闷地仰头，将杯中仅剩的酒水倒入腹中，辛辣的气味冲上脑，只让我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卸去了防。
我大约是醉了，或许是嫉妒了否则一向温婉大度，贤惠从容的面具，怎么会在瞬间悉数崩裂呢？
“楚小姐出生不高，嘴倒利索。”
我看着众人陡然间变幻的脸色，只觉得可笑。
舌尖仿佛还留存着一点酒水的辛辣，我抬起头，看着脸色一下子苍白的楚灵儿，冷笑着勾起唇角。
“不知楚家到底是何等背景，竟能送女儿游历进一向不允外人进入的战场？——还是说，你是偷偷潜入的？”
“边地可从不缺医者，也不会凭空出现一个什么父母双亡的女子，况且我瞧着你十指纤纤，白嫩无瑕，你可晓得......”
“止血的穴位有哪些？治伤寒的药草有哪些？你满口夸赞自己的医术，却不知这些最简单的医理吗？”
......
酒桌上是长久的寂静，我听见楚灵儿带着哭腔喊出一句：
“叶世文——你就任由她欺负我吗？！”
她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站起身便往外跑，任由叶世文如何劝也拉不住，捂着嘴便跑出了酒楼。
“沈羲和！今日是为灵儿践行，她好心邀请了你，你怎么如此恶毒！”

屈地娶我这样不合意的女子了。”
在他们错愕的神情里，我转过身，厉声吩咐道：
“虹影，剑兰，替本小姐送客！”
久违的快意涌上心头，我仰起头，在耀眼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眼。
是了，这才是我沈家女儿该有的性格。
自从父母死后，我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现在这样骄傲的自己了。

看中了她管家理事的功夫，想娉回去做个女管事吗？”
她的话语堪称粗鄙冒犯，可我冷眼瞧着，叶世文眼中，却满是欣赏和爱慕。
看着那双闪烁着爱意的眼，我在某一刻有些恍惚，心底划过诸多复杂的情绪，可终究却归于沉寂。
“灵儿，胡说什么。”
他假意斥责几句，转头却向我解释起来：
“灵儿是个走南闯北的医女，性子便是如此，你莫和她计较。”
是么？
心底划过一抹酸楚，我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温婉笑意，淡淡颔首表示理解。
叶世文有瞬间的怔愣，很快却被吵嚷着的灵儿给拉回了思绪。
“羲和，我们几个好友预备着给灵儿办践行宴，你...也一起来吧。”
楚灵儿肆意把玩着自己腰间和叶世文一对儿的玉坠，笑得挑衅又张狂。
还未等她开口激将，我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在二人讶异的眼神中，我转身回房，淡声请侍女送客：
“府中事忙，恕不招待，还请二位自便。”
我到底还是不习惯这般宴席的热闹。
楚灵儿被众人簇拥着灌酒，面若红霞，潇洒又肆意。
酒过三巡，耐不住众人的起哄，她举着酒杯开始侃侃而谈：
“上次游历，我在边地救下了一个女孩儿，你们说巧不巧，人家还正好和沈小姐是同姓呢。“
“她看我医术好，跪在我脚底下说求我收她做个奴婢，又埋怨自己的父母死的早留下她一人，连做奴婢都没人想要。”
这话，分明是明晃晃地挑衅了。
我父母早年因为战役受伤过重双双殒命，可奈何朝中一时无人有能耐接替，所以即使他们过世，皇帝也依旧决定秘不发丧，只为了能震慑蛮族。
如今的边地，是我的兄长在苦苦支撑。
楚灵儿傲慢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半倚在叶世文怀中冲我举杯，像是一只恃宠而骄的狸奴儿。
“沈小姐，想来你也是见多识广，可曾在边地见过什么有趣儿的事情，能拿来让诸位兄弟下酒啊？”
..边地吗？
我下意识捏紧了手心里的酒杯，清澈的酒水顺着被捏碎的缝隙滴滴答答地落在暗红的桌案里，像是我印象中边地红到发黑的土壤。


“连我都不舍得对她如此疾言厉色，你...你当真是......”
他话音未落，转身便朝着楚灵儿的身后追去，只留下我一人，呆愣地坐在原地
已经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府中的了，我疲惫至极，倒头便睡。整夜的梦中，叶世文的那双满是嫌恶的眼，却始终让我感到揪心。
已然不记得是第几次从睡梦中惊醒了，我看着窗外朦朦的日色，叹息着自床榻上支起身子。
父母离世后，我总爱做梦，日夜不宁。
自从皇后娘娘将我许嫁给了叶世文后，我的日子才好过了些，勉强能睡一个囫囵觉。
我和叶世文的婚约持续了三年，这几年来，我接手了叶家管家的大半事宜，时不时还要去严厉的叶老夫人跟前听训。
在所有人眼中，我是对他情根深种，才不辞辛劳，勤恳至此。
叶家的家业那样大，饶是连叶老夫人都头疼的事儿，我却硬生生啃了下来，将整个叶家打理得蒸蒸日上。
我这个未来的少夫人，实实在在是做的极称职的。
可数年来，叶世文却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甚至称得上是生疏。
我曾因为叶家长房的杂乱事向他抱怨过几句，他反而皱了眉，疾言厉色斥责我不够勤勉，害得我又被叶老夫人好一顿责难。
自那之后，我便学会了在他面前闭口不谈，可他却又嫌弃起我的木讷无趣。
刻板的未来婆母，冷淡的未婚夫婿，繁杂的叶家事务......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的情绪好几次接近崩溃。
可看着叶世文那双眼，我想，自己是能撑下去的。
可看着他那双眼中的责备和厌恶，看着他对楚灵儿的柔情和纵容，我忽然就觉得累了。
我今年方才十八岁，我亦不愿将自己的大好时光时光蹉跎在他身边。
我要去寻真正爱我的人了。
......
清点家产，收拾行囊，遣散下人，多年的历练让我对这些事宜无比熟悉，不过将将两三日便以全数就绪。
贴身丫鬟虹影几次向我抱怨，京城里那位楚灵儿姑娘说话也太难听了些，将我的名声搞得一团乱糟。
可我听在耳中，却是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反而还能劝慰她宽心。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