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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峰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

“阿紫姑娘，我无处可去，不如你和大娘收留了我？”

“我很勤快，工价也低。”

“再不济，每日给我一碗饭即可。”

12.

李长峰言辞恳切，我却直接拒绝了他。

大街上，我同他分道扬镳。

李长峰还想再追，却被我用短刀拦下。

直到离开许久，额吉才冲我叹气。

“我看长峰这孩子挺好，又帮过我们许多……”

我却打断了她口中的话。

“额吉，当初我带谢临淮回来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

“外面的人都靠不住。”

额吉不再说话。

我也用剩下的钱买下了一个小院子，和额吉在这安了家。

只是第二天，李长峰就买了我们隔壁的宅子，还开心的同我打招呼。

“阿紫姑娘，好巧。”

我没搭理他，从京城出来，我身上本来就没带什么银钱，全凭当掉当初谢临淮送我的一只玉镯勉强做盘缠钱。

如今到了江南，买了宅子安了家，口袋里的银钱早就花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出门找些活计谋生。

可我跑遍了江南所有的铺子，没有一家愿意收我的。

愿意的几家也是招些做女工的妇女。

我从小在草原上长大，刀枪棍棒耍的都还不错，唯独女工太难为我。

就在我失魂落魄准备回家的时候，有一家打铁铺的老板叫住了我，问我愿不愿意留在他们店里？

我得到了一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辛勤工作。

倒不是打铁店有多需要我，相反，店里冷清的很，偶尔有一两个顾客上门，店主也只让我帮忙设计设计方案，从不让我上手打铁。

可正因为此，我心里才愧疚，总想能多帮掌柜的些忙。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撞见掌柜的在向李长峰交账。

我

父皇登基那天，将陪他征战天下的额吉打入天牢，转而封相国嫡女为后。

而我大将军的夫君，也与贵女定亲。

我问夫君，父皇为何要背弃对额吉的诺言，娶了别的女人为后？

夫君告诉我，“阿紫，陛下才刚登基，你额吉是敌国之女，陛下能留她一命已是大度。”

“你也乖乖在家，莫要叫人看到你这双不一样的眼睛。”

可明明进京前一夜，他还抱着我说，我这一双眼睛最让他魂牵梦萦。

父皇也曾说我额吉是唯一让他心动的女人。

帝后大婚那天，天牢燃起熊熊大火。

新帝和大将军却冲进火场，抱着两具焦尸失了神志。

1.

禁军来带走额吉的时候，我拼死拦在前面。

带头的禁军首领一脸的不耐。

“阿紫姑娘，带走玥姬是陛下的命令，难道你想抗旨吗？”

“要知道，肯放姑娘你一马，已经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我咬紧嘴唇，一步也不肯相让。

倒是额吉面色如常，丢下手中还未绣完的婚服，大大方方起身开口。

“我和你们走。”

“额吉！”

我舍不得她离开，死死拉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额吉却用她的大手轻抚过我的面庞，郑重地将我的手交到了我的夫君大将军谢临淮的手中。

“临淮，我福薄，没法看着阿紫子孙满堂。”

“你既娶了我们阿紫，不要忘记当日在草原上的誓言。”

谢临淮牵着我的手对额吉赌咒发誓，她这才一脸满足地离开。

“额吉！”

我望着她的背影，直接哭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我不吃不喝，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谢临淮心疼我，抽出空来看我。

在瞧到桌子上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却纹丝未动的吃食，叹了口气。

“你这又是何必？陛下
不近的位置，等我们遇到危险了，再搭把手。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对这种绝对的高手，压根就没有隐瞒我们目的地的必要。

男人嘴角的笑顿时如沐春风。

“好巧，我也是去江南。”

继而毛遂自荐道。

“既然同路，要不你们雇我做护卫？”

我没有拒绝，以每日一枚铜板的低价雇佣了他。

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李长峰。

很好的名字，但是我不喜欢。

除了必要的时候，我从不和他讲话。

但是李长峰似乎感觉不到。

他很勤快。

除了保护我和额吉的安全以外，连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时候在半路歇脚，看着在旁边打鱼生火，洗衣做饭的李长峰，连我自己都恍惚。

是不是我有什么惊天身份自己不知道。

毕竟当初谢临淮跟在李斯年身边也是这般。

但很快，我就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摁灭在了心底。

我不像李斯年，是大夏质子。

我只是和我额吉一样，不被人承认身份的可怜人罢了。

至于李长峰……

应该只是发癫。

毕竟高手总有一些为人不知的小癖好。

11.

出发前我算过了，去江南要四十天。

之前我和额吉在路上频频遇袭，耽误了十来天。

但自打李长峰加入后，横扫一路，做回自己，已经将落下的脚程逐渐追平。

可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甚至连一半路都没走到。

我不禁开始怀疑李长峰的用意。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额吉睡了，我这才拦下李长峰，质问他为何要拖延时间？

李长峰的脸上有一瞬的错愕闪过，下意识的要开口狡辩，我却拿出早上在集市上花了大价钱买的地图，直接怼到了他的脸上。

“李长峰！你莫要再骗我！这
也是一脸的惶恐。

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说。

“大将军，不是我们不救人，实在是这火势太大了。”

“反正天牢里面也没有人……”

“天牢里面怎么就没人了？阿紫还在里面！”

谢临淮打断了他口中的话。

紧接着李斯年也到了。

看着面前的汪洋火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漏了一拍。

不顾一切的朝着所有人嘶吼道。

“还愣着做什么？救火啊！”

宫人们只好硬着头皮上。

只可惜几千人不停的运水救火，火势也一点要减弱的意思都没有。

眼见大火要将整个天牢吞灭，谢临淮居然拎起一桶水倒在自己身上，准备强闯。

“大将军！万万不可啊！”

宫人们纷纷伸手拦他，可谢临淮就像是发了疯的牛，根本拦不住。

等他好不容易冲到天牢门口，轰的一声。

大火烧塌了天牢的主柱，整个天牢应声而塌。

李斯年和谢临淮当场栽倒在原地，两人口中都发出悲戚的呼喊声。

“不！”

大火燃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日凌晨才被扑灭。

李斯年和谢临淮亦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更是直接冲到了现场。

只可惜废墟一片，根本找不到我和额吉的尸骨。

哪怕两人在废墟中刨了一遍又一遍，双手都磨出了血泡，除了我头上的那根簪子和新皇曾经赠给我额吉的玉佩，什么都没找到。

“或许是火势太大，毕竟整个天牢都被烧了。”

李斯年却不许人开口。

哪怕宫中来报，皇后娘娘受到惊吓，早产了，叫新皇过去看看，也被他拒绝。

直到宫中三千宫婢和侍卫在废墟中一连翻找了十五日，依旧没能找到我与额吉的尸骨。

朝中又有不少抗议的声音，甚至有大臣跪在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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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一旁的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够了！”

“李斯年，谢临淮，我和额吉是不会和你们回去的。”

“要么放我们走，要么，我们的尸体留给你们！”

“阿紫！”谢临淮还想劝我，下一秒，一道血痕自我脖颈间出现，谢临淮不敢再向前半步，只能苦苦哀求。

“阿紫，不要这样，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只是想，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再和你解释，我……”

真心爱我？

从前，我也信过谢临淮口中的话。

甚至那日他要剜了我的眼睛喂平阳郡主的狗，我也想过给他开脱的话。

可直到我被捕，比送入斗兽场，阿虎为了救我，当场自尽在我面前。

我才知道，有些人，是连畜生都不如的。

谢临淮或许爱我，但他的爱，比任何东西都廉价。

如此廉价的爱，我不要了。

15.

李斯年最终还是命人退了兵。

但要求要将李长峰留下，我拒绝了。

李长峰是我和额吉的救命恩人，要放，一起放，要留，一起留。

最终，是李斯年让了步。

这个曾经狠心到可以将我额吉关入天牢男人，此刻却因为我和额吉以死相逼，

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搀扶着李长峰离开。

直到我们即将离开小院的前一秒，谢临淮忍不住了，握住我的手腕开口。

“阿紫，李长峰他绝非善类，他其实是……”

我却打断了他口中的话。

“李长峰再不堪，他也救过我和额吉的命，他不会放任我们不管，更不会亲手送我们入狱。”

谢临淮无力的松开了手，我和额吉也跳上了李长峰的人提前准备好的马车，连夜离开了江南。

马车一路向着边疆跑去，直到离开大夏、穿过草原，来到姜国。

看着夹道欢迎的人，我这才知道，李长
金口玉言，就算你饿死在这，也不会改变他的主意。”

“听话，多少吃点，身体要紧。”

谢临淮一脸温柔，我却猛地推开了他手中的碗，咬牙切齿开口。

“他可是我的阿爸！额吉是他的女人，他怎么可以……”

“阿紫！慎言！”谢临淮的脸一下沉了下来，第一次对我发了脾气。

“陛下乃一国之君，你娘一介异域舞姬，若是入了后宫，叫陛下如何服众？”

“只是打入天牢而已，又不是要她性命，你莫要胡闹？”

胡闹？

明明当初父皇被送去敌国做质子的时候，是额吉救了他的性命。

他也无数次向我们母女俩发誓，无论何时何地，额吉都是他唯一爱的女人。

可他却扭头将额吉打入了天牢，要立别的女人为后。

心里涩的厉害，我扭头，看到了谢临淮腰间的荷包。

做工精巧，不似我曾经做的那样笨拙难看。

想起京中大将军即将迎娶贵女为妻的传言，我问谢临淮。

“你也是这么想的？”

谢临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蓦然开口。

“这段时间你乖乖在家，莫要出去乱跑。”

“若是被人看到你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哪怕是我也难保你周全。”

2.

谢临淮说完，抬腿离开。

我的嘴角却勾起了讽刺的笑。

大声喊住他。

“谢临淮！你是不是要和别的女人定亲？”

“你想太多，我是为你好。”

谢临淮急速否认，门外却传来一阵通报。

“将军，平阳郡主来了。”

谢临淮的眉梢挂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喜意。

下一秒，一个少女像风一样从院外进来，扑进了谢临淮的怀里。

“淮哥哥，我约你今日放风筝，你为何没来？”

“害的我在河边等了你许久
望眼欲穿，等来的却是他将额吉秘密打入天牢的旨意。

以及谢临淮为了平阳郡主要挖掉我双目的消息。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从今天起，我和额吉将奔赴属于我们的生活。

我们打算去江南，听说那里如诗如画，是仙境中才有的世界。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驾车的马夫居然不是个老实人。

后半夜，我同额吉睡在马车上，忽然一把匕首靠近我和额吉。

虽然我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奈何手上的伤还没好完全，很快就落了下风。

眼见那把尖刀即将扎进我的身体，要了我的性命，一枚暗器却飞进了马夫的喉咙，当场结果了他。

紧接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过来问我。

“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他，拉起马的缰绳直接离开。

直到走出六七里地远，才敢停下来。

10.

有了昨晚的经历，我不敢再雇人。

只得白天亲自驾马赶路，晚上住店休息。

可如今的大夏，刚从动荡中安稳下来，一路上满是贼寇，哪怕我雇了人在左右看护，依旧屡次遇险。

在第十个被我雇佣的仆从倒在我面前的时，对面的贼人同我和额吉的距离不过一息。

长刀举起，我甚至都能闻到兵器上的血腥味。

认命的闭上眼，熟悉的暗器却飞了过来。

第一击，挡下了长刀。

第二击，要了面前歹徒的命。

脸上满是黏腻的鲜血，那位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的男人来到我面前递上一块方帕。

“擦擦。”

我面无表情的接过了方帕，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他又问我。

“你要去哪？”

“江南。”我没有瞒他。

这个男人的武力值远在我之上，若是他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

毕竟这半个月的时间，他一直跟在离我和额吉不远
道，人和它不一样。

人是这个世界上顶坏的东西。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兽大战居然这么仓惶就结束了，平阳郡主第一个不乐意，站起来发怒道。

“居然敢戏弄本郡主！”

“拖下去凌迟处死！”

5.

我认命了。

只是为阿虎感到不值。

它是我的爱宠。

离开草原时，傻憨憨舍不得我走。

一个劲的咬我的新衣服，上好的蜀锦愣是让它尖牙咬出好几个大洞来。

阿父却不怪它，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脸宠溺的开口。

“既然舍不得，就一并带着吧。”

“我在京中给它修一个草原一样大的猎场，让它自由自在的奔跑。”

“那我和额吉呢？”我笑嘻嘻的凑了上去，阿父在我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等我登基，你额吉就是我的唯一的皇后。”

“而你，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大夏唯一的公主！”

可现在，我们这两个大夏新帝李斯年口中最重要的女人，一个在天牢不知生死。

另一个在斗兽场宛如鱼肉，任人宰割。

拔下我头上的素簪，那是曾经谢临淮送我的定情信物。

从将军府出逃的时候，我就想将它丢掉，但我舍不得。

如今能用它结束我的生命，让我免受这些人面兽心之人的折辱，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举起手中的长簪，我狠很刺进了自己的脖颈。

看台上从未说过一句话的谢临淮却猛地站起了身子。

“陛下，封后大典在即，郡主也即将出嫁，此时见血不利，不如先将此女收押，待到天家喜事结束后再议。”

李斯年应该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毕竟我再醒来的时候，不是在阎王殿，而是在天牢。

脖颈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发出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