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到骨子里的程梦织。

可能在他心中，我千里寻夫，失了孩子，被人凌辱，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我将他推开，大喊有贼人入府的时候，顾修霖满眼都是震惊。

“梦织，你疯了吗？”

我狠狠地冲到他跟前，扇了他好几巴掌。

他的脸颊高高肿起：“程梦织，你打我？”

我微笑着看他：“你放心吧，这已经是你这辈子，被打得最轻的一次了。”

这日的梁将军府乱极了。

府里进了登徒子，竟想在后山占梁家嫡女的便宜。

好在梁将军及时赶到，将那贼子活捉了。

再次见到顾修霖，是在地牢里。

他整个人蓬头垢面，竟是比那日跌落山崖时还凄惨。

只是他被人折磨至此，都没有放下那个，我同他的婚书。

见到我时，他惨然一笑：“梦织，你来了。”

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血便从他的嘴巴里流了出来。

我心中冷笑，这人真是会装，到现在还觉得，我见他可怜，便会救下他。

但我现在见他这样，只觉得心中畅快。

他是秘密被关押在梁府地牢的，他们对外宣称，那个潜入梁府的登徒子，已经失足落入水中，被淹死了。

夏语蓉派出了不少人手，打探顾修霖的消息，得到的都是顾修霖已死的结果，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夏语蓉对顾修霖，确实是有几分喜欢的。

但这几分喜欢，远远比不过她荣华富贵的生活。

她身子不好，这孩子来之不易，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会保住这个孩子。

只要她有个孩子，再加上夏家的扶持，在她的想象中，太后之位，似乎是唾手可得了。

只是顾修霖他不会死。

我怎么会让他死呢？他至少要活到，夏语蓉生子的那一天。

我甚至现在就开始期待，在满屋子的太医的见证下，那孩子的血和顾修霖的
至终都只有娘娘一个人。”

我从未见过顾修霖这样卑微的样子，或是碍于权势，又或是爱惨了夏语蓉。

顾修霖回头看我：“梦织，你那日血洒贵妃娘娘殿上，本是天大的冒犯。”

“若不是贵妃娘年心软，你早就成了这皇宫中的一缕孤魂。”

“现下你能伺候贵妃娘娘，过上顶顶好的日子，你要感恩。”

“如若真有一天，这孩子的事露于人前，我要你认下，这孩子是你记恨皇室不公，偷梁换柱。”

“若是你做不到，你的命，我便也留不住了。”

顾修霖一边说这话，一边偷偷向我使眼色。

我同他相处了那样多年，看着他这样子，我便知他意思。

他不想我死，却也没法子让我好好活。

但无论他如何，都无所谓了。

我跪趴在地上卑微应诺，心中却恨意翻涌。

杀子之仇，欺人之恨，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我被夏语蓉留在宫里，做了她的贴身婢女。

让我贴身伺候她是假，想让我日日看他们两人恩爱备受折磨才是真。

她似乎很在意顾修霖落难时与我的那段情。

她得日日将我放在她身边，我过得越不堪，她便越高兴。

不过无所谓，只要她没要了我的命，我就有报复回去的可能。

夏语蓉似乎不是很受当今皇帝待见，但是她有一个常年征战在外，保护一国安宁的哥哥。

兵权在握，就算皇帝再不喜她，也得将她好好娇养在皇宫之中。

皇宫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贵妃娘娘怀的是皇上的龙嗣，对她小心照看着。

夏语蓉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时，皇上来了。

往常顾修霖都是陪在殿中的，现下贵妃娘娘殿里的人都早早得了皇上要来的消息，顾修霖就被撵出了内殿。

顾修霖穿着太监的衣裳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我只觉得他可笑极了。

你看看，好好的平民男
p>他的手微微能动的时候，他就强撑着身体拿了笔。

若是有人需要给远在边疆的孩子写家书的，或是给谁传信需要代笔的，都会过来找他。

他再好些的时候，给我画了好多幅画。

有我编着篮子哼着歌的，有我煮着饭冲着他笑的。

他说：“梦织，从未有人像你这般对我。”

他说：“梦织，你可愿嫁我，今后的日子，让我来照顾你。”

我孤单一人在镇子里生活了许多年，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

只是他好看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我的时候，我的心脏总是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

我猜，这可能就是爱吧。

于是我们去城里的官府过了婚书。

虽说我们没什么银子，但他还是将这些日子画画和代写文书挣得银两都给了我。

他说：“梦织，虽然现在我只有这些，但你放心，我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那时候我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只觉得他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幸运。

我们相扶相持，就算是生活很苦，但我也觉得甜。

直到那日护卫找到顾修霖。

他拿着毛笔的手停在画卷上许久，墨迹在已经画好的蜡梅上晕开，他却好似没有看到。

我放下手中的镰刀，长时间的劳作汗湿了我的衣衫：“相公，家里来客人了吗？”

穿着护卫装扮的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们一眼：“娘娘的话我带到了，你还是把事情处理好，尽快启程。”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子，而顾修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

我擦掉脸上的汗珠，豪饮了一碗水，笑着望他：“相公，什么娘娘，什么尽快启程，这人是做什么的呀？”

顾修霖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猝不及防地抱住我。

“梦织，你等等我，等我从京城回来接你，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只是我不知道，短短几月。

这所谓的好日子就是，既让我失了孩子
血相融的样子了。

半年后，贵妃娘娘夏语蓉产子。

彼时顾修霖已被折磨的形容枯槁，再也没有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被带到夏语蓉床前的时候，却没有看她一眼。

他手中还拿着我们的婚书，嘴巴里念叨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在梁将军府上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变白了不少。

夏语蓉刚刚生完孩子，本就是累极了。

恍恍惚惚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一瞬间，疲色一扫而空，她仿若回光返照一般直起了身子。

夏语蓉实在太过于害怕了，以至于她发出的声音都带着绝望般的尖细。

看到顾修霖的那一眼，她仿佛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她脱口而出道：“顾修霖，你没死？”

皇上站在她床前，神色冰冷。

在她绝望的尖叫中刺破了刚刚出世的孩子的手指。

孩子的血，同顾修霖的血融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夏语蓉才知道，那个她以为埋藏得很好的秘密，早就在这男人面前无所遁形了。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

宫里的妃子同外人私通，是诛九族的大罪。

盛极一时的夏家由盛转衰，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没了痕迹。

在一切处理好了之后，我以为皇上会杀了我。

但他却没有。

他甚至给了我选择，我可以留在梁将军府，继续做我的将军府嫡女。

也可以给我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让我回归我原本的生活，快意田园。

我看着顾修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塞到我手里的婚书，将它彻彻底底地丢进火焰里。

女子这一生，若是所遇非人，似乎就是必死的结局了。

但还好，我很幸运，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p>被梁将军接到将军府的时候，我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我想象了很多种皇上利用我去对付夏语蓉的方式，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一种。

梁将军府的认亲宴上，我正式成为了梁将军遗失在外多年的女儿，梁梦织。

梁将军的威名，就算是我在穷乡僻壤时也是听说过的。

他征战沙场多年，却在一次战争中伤了身子，他的妻子也永远长眠在了那一场战争中。

梁将军一直都没有续弦，府上也没有过一儿半女。

现下我这个他先夫人的遗腹子回来了，梁将军府大摆宴席。

我被人服侍着穿上华贵的礼服的时候，梁将军有些出神地看着我：“你这个黑黑壮壮的样子，和我夫人真的有几分相似。”

我自然知道我并非真的是梁夫人的遗腹子，现下我被梁将军认下，也只是梁将军与皇上走的一步棋而已。

梁将军同皇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的我，也被牢牢地拴在这根绳上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宴席，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大人物。

人群熙熙攘攘，我见到了顾修霖。

他看着我的神色有些复杂。

不经意路过我时，他递了一张纸条给我，我接住了。

四下无人之时，我偷偷打开了他交给我的纸条，上面画着一轮明月和梁将军府后院的假山。

顾修霖的画技还是如此的好，就算我大字不识，他也能将消息准确地传到我的手中。

之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女，对夏语蓉和顾修霖来说，只是个任打任骂，无论如何被轻贱也毫无还手之力的贱民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成了梁府唯一的嫡女。

他们两个现在，一定是慌张得很吧。

不然也不会在我的认亲宴上，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我将手中的纸条偷偷交给了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太监，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消失不见了。

我大受震撼，皇上身边的人果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