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循着声音看过去，正是刚才被抓的这群人中唯一一个男丁，林冰清的弟弟，林上天。
此时，林上天一脸怒容地瞪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吃了一般。
与此同时，林母林张氏也反应过来，大跨步走上前，揪住林冰清的耳朵。
“你个死丫头片子，我们要给你送去青楼赚钱你不去，自己偷偷跑出去跟野男人厮混，你让我们全家的老脸往哪放？”
现场所有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这对母子。
人家好心好意帮你家丫头交了人头税，你们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往人身上泼脏水，要不要点脸。
在场这些都是村里的穷人。
他们要是能交上税，谁都不想自家女儿去青楼。
赵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林冰清慌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掌，可不想再被打入深渊。
她立刻挣脱，大声反驳：“我没有！我和赵大哥是清白的！”
“你清白你奶奶个腿！”林张氏大骂，“昨儿晚上你就跑了，一宿没回来，今天就带着个人给你交税，你要是没让他睡，他凭什么给你花钱？”
“就是！你自己不检点，还不让我们说了？”林上天在一旁煽风点火。
他是真不想让林冰清跟赵辰走。
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一个月也就能开两三钱银子，哪怕是跟主人家通房，深得主人喜欢，最多也就一两银子。
去青楼就不一样了。
虽说老鸨抽条多，但剩下的也多，一个月怎么也能剩下二三两，万一碰到个大金主，剩下的只会更多。
他到时候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钱骗回来！
二三两一个月和二三钱一个月的生活，那可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都说了我没有，我就是没有！”林冰清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林家人却丝毫听不进去，也不愿再和她争论，转而把矛头对准赵辰。
“昨天这野丫头跑的时候收税的还没来，按说就得算是良家女子，你玷污了她的清白，我们完全有理由去官府报案，让他们把你抓了下大狱......”
赵辰冷冷地看着面前几人，一句话都没说。
他很想看看这家人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但是！”林张氏清了清嗓子，“我们好歹也是丫头的家人，得为她考虑，这样吧，只要你交出二十两银子，我们就同意她跟着你，也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现场顿时喧闹起来。
“二十两？你们穷疯了吗？”
“这是逮着个蛤蟆就要捏出来尿啊！”
“就你家林丫头，把命卖了值不值二十两啊！”
周围人叽叽喳喳。
林冰清的脸火辣辣滚烫。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不知好歹的一家人？
她咬着唇，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双臂因愤怒在不停颤抖。
林张氏掐着腰，看向那些正在议论的村民。
“你们嚷嚷个屁，都他妈吃饱饭撑的？”
“谁家丫头不是给小子铺路？不把她卖个高价，哪有钱给我儿子娶媳妇！”
“人家买主都没说话，你们嚼鸡毛的舌根，都他妈给老娘闭了！”
看她泼妇的样子，围观的众人偃旗息鼓，都退后几步。
只有林上天上前，拉着她的袖口小声道：“妈，你怎么能要钱呢？咱把我姐要回来，送她青楼去赚钱！”
“你知道个屁！”林张氏皱着眉低声训斥。
“那赔钱货今年都交完税了，把她要回来我们还得多养她一年！”
“这一年咱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万一她再跑了，你连这二十两都拿不到！”
林上天沉吟片刻，咧嘴笑了：“妈说的没错，还是妈聪明！”
随后，他对赵辰摊开手：“你赶紧给我们二十两银子，要不今天就别想走了！”
赵辰眯着眼睛，他真的被气到了。
林冰清很懂事也很惹人喜欢，可她家人为什么......
“呼——”赵辰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
就在刚刚，林柱子也一瘸一拐地站在了那对母子的身后。
看着对面的一家人，他打从心底里替林冰清感到悲哀。
慢慢开口道：“我身上没带钱！”
“没带钱？那你就等着官差来抓你吧！”林上天叫嚷一声，作势就要去报官。
“够了！”
就在这时，林冰清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
她满眼绝望地看着几位血肉至亲，痛心疾首：“我都说了，我和赵大哥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只是好心救我，你们凭什么为难他？”
“现在什么世道你们不知道吗？有人愿意收留我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还变本加厉想要勒索人家，你们的良心不疼吗？”
她抽了抽鼻子，回过身，双膝一软跪在赵辰面前。
“赵大哥，你是个好人，帮我交了人头税，还让我吃了顿饱饭，是我福薄，没机会做你的丫鬟，你走吧，别管我爸妈，我就是死，也不会诬陷你！”
她的话刚说完，林张氏大步上前，抓着她的头发给她提了起来。
“你个贱货说什么呢？昂？出去跟野男人厮混一宿就不管家里了？”
“你不找他要钱，拿什么给你弟弟结婚？你个混账东西！”
“今天我要是见不到钱，管你交没交过人头税，明天我就给你卖青楼去！”
林冰清被撕扯的脑袋不停摇晃，可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脸上也带着坚定的表情。
刚才的话并没有作假。
赵辰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她就算死，也绝对不会攀诬。
“行了，把人松开吧！”赵辰沉着脸冷声道。
林张氏斜着眼睛：“怎么的？心疼了？你不是说你没带钱吗？”
赵辰抬起手，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黄铜金链子，放在手里颠了颠。
想当初养母看他辛苦，为了犒劳他，特意给他买了条真的金项链。
只是......
随着家里的生意遭逢打压，养母又生病住院，他背着养母卖了金链子。
又在并夕夕上花九块九买了个同款。
忽然，他眼前掠过一道黑影，再回过神，链子已经在林上天手里了。
“妈，你看！是金链子，我们发了！”
林张氏松开林冰清，和林柱子一起凑了过去。
几人看了又看，眼中的贪婪丝毫不加演示。
林冰清小步跑到赵辰身边，抓着他的手腕：“赵大哥，快把金链子要回来，我不值得你这样！”

穿过山洞回到古代，农夫们还在辛苦工作。
赵辰看了眼林冰清：“一会儿你在这边盯着，我要去趟郡城，你们到点儿吃饭，不用给我留！”
“好！”林冰清点点头。
赵辰顿了一下又说：“去把鸟鸟叫来！”
山洞这头的建设已经进入快车道，他也要为下一步发展做打算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给仓库腾出足够大的空间。
之前鸟鸟跟自己去过郡城，让她去粮行那边，也能给自己节省不少时间。
“赵大哥，我来了！”
鸟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辰转过头，无意看到了那双冻得通红的手。
“水很凉？”
“嗯，山边的水都这样！”鸟鸟赶紧背过手追问，“赵大哥找我来干什么？”
“跟我去趟郡城！”赵辰起身，阔步往山下走去。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已经记下，回去一定要再买些胶皮手套和护手霜。
鸟鸟悄悄跟在身后。
上了官道，奔向郡城。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
鸟鸟很活泼，身上满是青春的气息。
要是放在现代，一定特别受欢迎。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到郡城了。
过了城门，赵辰道：“鸟鸟，你先去粮行那边，看看他家老板回来没，要是回来了，你问问他还要不要大米，要多少大米！”
“问完以后你就回城门这边等我，咱们再一起回去。”
“好！”鸟鸟点头，转身就要走。
赵辰一把拉住她：“你能找到路吗？”
“放心吧，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住路了！”鸟鸟自信地笑了一声。
赵辰松开手：“那就快些去吧！我还要忙点别的！”
两人在城门处分开。
赵辰揣着水晶球四处打听，想问问这郡城里哪有买卖高级玩物的地方。
可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
正当他有些心灰意冷时，远远看到了放方形牌子，牌子上写了个“当”字。
当铺！
他眼前一亮，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许是现在环境不景气，当铺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柜台上打盹。
赵辰敲了敲柜台：“喂，伙计，醒醒！”
伙计揉了揉眼精，皱眉看着他：“你来干什么的？当东西还是赎东西？”
赵辰道：“当东西！”
伙计不耐烦地取来一个托盘：“把东西拿出来放这儿，我先看看！”
赵辰有些不悦。
古代人的服务态度真是不怎么样！
但也没办法。
他找了十几条街才找到这么一家能“骗”钱的地方。
委屈一点就委屈一点吧。
骗钱嘛，不寒碜！
当水晶球放在托盘上的那一刻，伙计懵了。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端着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一双眼睛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我这东西叫混元无敌霹雳琉璃水晶球！”
赵辰随口诌了一个特别中二的名字。
按照古装电视剧定理，越是中二的名，越容易吸引眼球。
果不其然，伙计听了名字后，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个......客官，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我得去叫我们管事过来！”
“去吧！我等着！”赵辰挥挥手道。
没一会儿，当铺管事的来了。
一看到赵辰，立刻拱手迎了上来。
“客官，听说您要当个稀奇玩意......”
说话的同时，他视线偏移两寸，看到了柜台上的水晶球。
他的眼神也如之前伙计那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他也顾不上和赵辰攀谈，两步来到水晶球边上，稀罕的不停打量，“客官，您打算多少钱出？活当还是死当？”
赵辰想了想：“死当，我也不要多，就一千两金子吧！”
管事动作停住，像个雕像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腰，尴尬笑道：“客官，不瞒您说，我手里总共也没有这些钱啊！您这东西是好，我也很想收下，那个......能不能再谈谈价？”
赵辰道：“你打算出多少？”
管事想了又想：“六百两。”
赵辰心中一喜，这个价位实际已经超出他的心里预期了。
但他总觉得，要是这么痛快答应了，管事恐怕还会找各种理由压价。
他摇摇头：“不行，这个价低了！”
管事有些为难：“那您觉得多少合适？”
赵辰略作沉吟：“这样吧，咱俩各退一步，取个中儿，八百两怎么样？你要是不同意，我宁可不卖！”
管事又犹豫了好久。
“行吧，八百两就八百两！”
他冲伙计摆摆手：“你去库房支八百两金子！”
“是！”伙计重重点头，转身离开。
没一会，他扛着一包金子回来了。
赵辰接过，瞬间感觉身子都跟着沉了一下。
敞开袋口看了一眼。
果真都是金子！
他感觉这一刻就像做梦。
放在现代社会，他就算一辈子不吃不喝，能不能攒出这些金子？
他面无表情地收紧袋口，扛着就往外走。
管事送到门口，点头哈腰看着赵辰走远。
一路来到城门口。
鸟鸟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他出现，急忙跑了过来：“赵大哥！”
她看了眼赵辰扛着的袋子，问：“这里面是什么啊？”
“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东西！”赵辰笑了一声。
这里是城门口，来往的人太多。
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富。
万一被有心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让你打听的事打听怎么样了？”赵辰问了一声。
鸟鸟叹息：“老板还没回，他们伙计说了，至少还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行吧，没回就没回吧，咱们回去！”
二人踏上归途。
越往松果村方向走，人就越少，直到整条官道上就剩他们两人。
回去的路上，鸟鸟依旧像来时一样，时不时说两句笑话逗逗赵辰。
她也想帮赵辰分担，可她试了一下，根本抬不动，也就作罢了。
“赵大哥，真没想到，你才去了那么短的时间，就换回来这么多金子，要是我们也有你这本事就好了！”
鸟鸟开心地原地转圈。
忽然，她发现身后两三百米外，有人拿着钢刀正向着他们这边跑来。
“赵大哥，后面好像是有劫匪！”

林家人三口满意地走了，甚至都没再看林冰清一眼，更没有留下一句话，仿佛林冰清从始至终就没有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一样。
“行了，你先去我后面！”赵辰偏偏头，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感。
林冰清满脸愧疚地低着头，小步挪到他身后。
随后，他又看了眼面前这些中年男女，冷冷地问：“你们，还有谁想额外要钱的？”
人群当中交头接耳。
“我们要......”
有两个女人站了出来。
可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各自被自家男人拽回去了。
“我们都不要钱，只要......只要大老爷您能善待我们家闺女就行！”
“没错，我们......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只要给我家闺女一口饱饭就行。”
“那个......要是哪天我家妞子得罪了大老爷，麻烦您留她一条命。”
这些当家的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开口。
女人们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封建社会，男人就是绝对的权威，一旦家里的男人拍板决定，女人就算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敢随便乱说。
乱说话是要挨打的！
“行，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给句痛快话。”赵辰挺直胸膛，指着那些被他救下的女人，“我既然收下她们，就有义务让她们吃饱饭穿暖衣，她们的人头税我也会给交，你们安心就好！”
“谢谢大老爷！”
“谢谢大老爷！”
众人感激涕零，跪成一片。
......
带女人们回了仓库。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粮食，女人们全都傻眼了。
赵辰道：“你们跟我来，先给你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仓库很大，空闲的地方还有很多，给这几个人腾个休息的地方也不是难事。
至于去外面找房子......
还是算了吧。
她们没有这边的户口，找房子也是件麻烦事。
再就是，她们根本不了解这边的文化，先让她们适应一段时间的！
大仓东边角落。
“一会我给你们拿些被褥过来，你们先在这等我！切记，不能出那个大门，更不准到处乱跑！”
赵辰又交代了一句。
众多女人唯唯诺诺地点头。
他转身出了大仓，上了那辆老旧的面包车。
坐在驾驶位上，他拿出手机，打开银行卡软件。
目前他手里还剩下不到两万块钱。
给这些女人们置办一身行头足够了。
启动车辆，他向着市区方向开去。
加上林冰清，他救回来的女人一共有十一个。
按照一人一套行军被，一共要买十一套，他自己也得备一套。
正式解决这些女人居住问题之前，他都得在这陪着，万一她们熟悉了仓库环境，再好奇跑出去了，那都是麻烦！
还有就是这些女人的穿着，实在太寒酸太单薄了。
现在是秋天，外面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
别自己好心救了她们，到最后没被饿死反被冻死了。
他开车去了最近的一个批发市场。
买好被褥打包扔进车里，又去给女人们买衣服。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买了十一套，虽说都是挑便宜买的，可数量一上来，仍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回到车上，他捏了捏发胀的脑袋，看着银行卡中缩水的余额，长叹一声。
“这才十一个人，节省着花还花了六千多，要是再多一些人......”
“古代的豪门大老爷们得多有钱啊？才能养得起那么多人？”
退出银行卡软件，点开威信，他给养母刘凤芝发了个视频。
好一会儿，刘凤芝才接起来。
看着屏幕里憔悴的面容，赵辰一阵心疼。
都怪赵家，要不是他们，养母怎么会这样？
“妈，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接电话？”赵辰关心问。
刘凤芝咳了两声，笑着解释：“刚才去厕所没带电话，这不一听到有声音就赶紧出来了！”
说着，她眼珠动了动：“小辰，我看你在车里，是在忙吗？”
“嗯！”赵辰点点头，“家里的粮食找到销路了，给你打电话，一是想看看你，再就是想跟你说声，未来几天很忙，可能没时间回家照顾你了！”
“忙点好，忙点好啊！咱家的粮食终于能卖出去了！”刘凤芝眼含热泪，激动到哽咽。
为了这些粮食，她急火攻心住进医院，把家里的钱花了个精光。
那些钱原本是想留着给儿子娶媳妇的。
“妈，等我忙完这两天，把钱收回来，就带你去医院好好治病！”赵辰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刘凤芝赶忙摇头：“不用，去什么医院啊，浪费钱！”
“我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钱拿回来了别乱花，留着取个媳妇，我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赵辰鼻子一酸，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为了给自己娶媳妇，养母甚至不顾自己的健康。
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亏欠养母。
“妈，我的婚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儿子我要样有样，要身材有身材，给人当个小白脸什么的，多少人得踏破门槛往我怀里钻......”
“去你妈的，两句话就下道。”刘凤芝呵斥一声。
赵辰嘿嘿一笑：“哎！还得是我妈，骂人都带着一股高贵劲，好听，太好听了！您再来两句？”
他二皮脸的样子，让刘凤芝忍不住发笑。
“我亲爱的妈妈，这两天我就不回家了，照顾好自己！咱家粮食也找到销路了，别再成天成宿的上火了啊！”
“好！你也别太累着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刘凤芝又开始了老母亲碎碎念。
直到交代完挂断电话，赵辰才驱车返回。
刚走到半程，他肚子忽然响了，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吃完东西一直到现在，他都水米未进。
停车看了一圈，不远处正好有家饭店。
“那些女人应该也饿了吧！”
他阔步走进饭店，点了十菜一汤，又让老板打了二十盒饭。
等待厨师做菜的空当，他去饭店旁边的超市，买了五箱矿泉水，又给每人买了一套洗漱用品。
仓库后面有水管，简单洗漱不成问题。
等了半个小时，饭菜打包好，他开着车回去了。
到仓库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仓库里面没开灯，黑漆漆一片。

赵辰急忙推开大米，两步走到丫头面前：“快，跟我仔细说说山洞那边的情况！”
粮站被封杀，养母又重病，他还找不到工作。
就算想把房子卖了换钱，赵家也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
倘若山洞那边真是另一个世界，他或许还能找到新的出路。
林丫头被吓了一跳，娇嫩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赵辰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低了声音：“我只是对你们那边有些好奇，要是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林丫头摇了摇头：“恩公，是我自己太胆小了，跟你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讲起山洞另一头的世界。
山洞那边，是个名叫大景的封建王朝。
景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连年发动对外战争，导致国库亏空。
官府把主意打到了百姓身上。
人头税从一开始的每人每年一百文暴涨到一两银子。
倘若交不上税，男人上战场，女人下青楼。
丫头家还有个弟弟，父母不愿让家里的男丁上战场，只能把她推出来。
“我爸妈说把我送去青楼也好，他们少交人头税不说，还能多个赚钱补贴家里的。”
“再有几年弟弟要结婚，家里缺钱缺的紧......”
话到此处，丫头已然泣不成声。
赵辰长叹一声，心口仿佛压上了块大石头。
重男轻女的社会，男人是家里传宗接代的宝，女人、尤其是干不了重活的女人，只会是家庭的累赘！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只能轻轻拍拍她的肩。
岂料下一秒，她第三次跪在地上。
“恩公，求你留下我吧，我可以每天只吃一顿饭，别赶我走！”
“我不想回去，不想被去官营青楼，不想让那么多人糟蹋。”
“要是您再赶我走，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赵辰心猛地颤了一下。
刚才他不也是这样卑微地求赵夫人的吗？
那种绝望和无助，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心头一软。
这女娃不过就是想有个饭吃，对于他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他连忙扶起丫头：“行，那你就留下吧，不过咱可要说好，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
林丫头咬着唇，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本能的又想给赵辰磕头，却发现手腕被赵辰紧紧抓着。
“我说过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以后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你都不需要下跪，我这不兴这一套！”
“我记住了，恩公！”林丫头眼中闪烁着感激，重重点头。
赵辰放开手：“以后也别叫我恩公，我二十五，应该比你大一些，叫我赵大哥吧！”
“是，赵大哥！”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
“我叫林丫头，今年十七。”
“林丫头？这也算名字？”赵辰挑了挑眉。
林丫头抿着唇，极力掩饰内心的失落：“我爸说女孩生下来就是赔钱货，不配有大名，叫丫头就挺好，还省了找先生看字的钱。”
赵辰的表情连番变化。
这是什么奇葩爹？竟然连名字都不愿意给女儿取。
他越发觉得林丫头惹人心疼了。
“没有名字怎么行？”他摸索着下巴，沉吟片刻，“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就叫林冰清吧！”
“你觉得怎么样？”
“林冰清，林冰清......”丫头念了几声，激动大笑，“谢谢恩......谢谢赵大哥，以后我就叫林冰清了！”
笑声在仓库里回荡，压抑的气氛似乎也消散了很多。
过了好一会儿，笑声渐渐平息。
赵辰问道：“冰清，你刚提到西通郡那边精米五十文一斤，这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吧！”林冰清点了点头，“前几天有两个邻居去过西通郡，回来路过我家时正好在聊精米的价格，被我给听到了。”
“那你知道西通郡怎么走吗？”赵辰继续询问。
“知道，西通郡离我们村不远，走路一个时辰就能到。”
赵辰在心里盘算起来。
一个时辰约等于两小时，按照步行速度，大概也就十公里左右。
扛着五十斤大米走十公里的路，对于普通上班族而言肯定非常吃力，但对他而言，似乎并不算什么。
他从大三开始就逐步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为了节约成本，课余时间他基本都在给人送货。
忙的时候一天要送几百袋粮。
连着干了四年，他的体魄早就锻炼出来了。
“走，带我去西通郡看看！”
话一出口，林冰清的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不安。
“你怎么了？”赵辰柔声问。
林冰清战战兢兢地吞了一口唾沫：“赵大哥，我......我不敢去！”
“我没交人头税，万一被抓到肯定要送去青楼，我害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封建王朝对女性的迫害真是深入骨髓，想要彻底抚平......
任重而道远啊！
赵辰把着她的双臂，语气坚定地告诉她：“不用怕，有我在呢，不就是人头税吗？等我们卖了粮食我给你交！”
想去大景国行走，势必不能少了林冰清，有些钱，该花还是得花。
林冰清怔了一下，从赵辰手心中感觉到了力量和温暖，她的眼睛再次模糊。
家人为了一两银子就把她抛弃，可今天第一次见到的赵大哥却要为她交税。
她抽了抽鼻子：“赵大哥，我这就带你去！”
她转过身，快步走进山洞。
赵辰也扛起大米跟了上去。
山洞里很安静，很昏暗。
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滴答的水声在洞里循环。
走了足足十几分钟，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
赵辰的心越跳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亲眼见到古代王朝！
赵辰加快了步伐。
片刻后，他们从山洞的另一端出来了。
踏上大景国的这一刻，赵辰瞬间觉得头脑都变清醒了。
这里绿树环绕，空气清新，比他去过的那些氧吧还要让人舒适！
“下面就是官道了，赵大哥要不要先休息一会？”林冰清柔声询问。
“不用！”赵辰摇摇头，“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到西通郡来回要四个小时，再除去询问粮价的时间，回来估计就很晚了。
晚上走山路可不怎么明智。
“好！”林冰清应了一声，在前面引路。
两人顺着条崎岖的山路下了山。
刚上官道，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掀起一片尘土。
赵辰没注意，灌了一嘴泥沙。
“呸呸呸！这什么道啊？”他抱怨了一声。
“赵大哥，你没事吧？”林冰清赶忙回过头询问。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眼神呆住了，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无比。
远处，一群衙差正押着十几个人往这边走，后面还跟着两辆大车以及数十个哭天喊地的中年男女。

“赵夫人，求您停了对我家的封杀吧，我家压了十几万斤粮食，就要活不下去了！”
昏暗的仓库中，赵辰拿着电话屈辱地哀求着。
他本是云城首富赵家的儿子，二十年前被敌对公司偷走丢弃，直到半月前才被赵家找到。
回家当天，他遇见了在他丢失后赵家收留的养子。
养子担心赵家财产被他夺走，联合佣人诬陷他偷窃。
赵家上下数十口对他口诛笔伐，又连夜将他赶出家门！
赵家当代主母、也是赵辰的生母亲自下令，全面封杀赵辰养母经营的粮食批发站，致使站内十几万斤粮食瞬间失去了销路。
养母急火攻心进了医院，花空手里所有的钱才勉强保住一条命，现在还在家卧床养病。
赵辰被逼无奈，只能给生母打电话求饶。
面对他的低声下气，电话那头传回一道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现在想起来求饶？晚了！赵辰，你偷东西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要不是我儿子拼命拦着，我他妈肯定让你牢底坐穿！现在只是封杀你家，你是捡了大便宜，有什么脸求我？”
生母的声音冷若刀锋，赵辰攥着拳，手臂都在颤抖。
他不是没辩解过，但赵家上下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在那些人眼里，他这种没有受过贵族教育的人，骨子里就透着下等人的卑劣。
赵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净是养母躺在床上无助的样子。
他忍住情绪道：“赵夫人，我妈已经病倒了，再拖下去她连看病的钱都没了，我求求你了，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赵夫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弄：“你不是会偷吗？出去偷钱给她治病啊！实在不行，你就拉着她去街边乞讨，总能讨到点儿治病钱！”
“行了，你也别跟我磨叽了，我时间很宝贵，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吧，有我活着的一天，你家的粮食就别想卖出去一粒，那个大仓也别想找到任何人接手。”
“另外我也警告你，要是你敢打着赵家的旗号坑蒙拐骗，我会让你们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刺耳的忙音。
赵辰呆滞了许久，抡起拳头狠狠砸在粮食堆上。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因赵家的一时兴起招来毁灭性的打击。
家里生意没了不说，待他如亲子的养母还被气到卧床不起。
他恨不得立刻冲进赵家，和那些害他的人同归于尽！
可一想到孤苦无依的养母，他又心软了。
养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养母始终未嫁，一个人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把他养大。
他冲动一下不要紧，可养母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不行，我要振作起来！”
“东西卖不出去，我可以去找工作！”
赵辰努力平复情绪的同时，打开了求职软件。
“我就不信，他们真能绝了我的生计！”
一连打出去十几通求职电话后，他的心越更凉了。
云城大小公司都接到了赵家养子的通知，不得以任何形式录用他，否则将视作与赵家为敌。
赵辰几近抓狂。
“赵家，真要看到我死你们才开心吗？”
他抓着头发大声咆哮。
就在此时，仓库深处忽然传来一道女子慌乱的声音。
“啊！”
赵辰转过头，就见一位面色苍白、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女子瑟缩在粮食堆旁。
单薄的体格，打补丁的麻布长衫，活像影视剧中古代难民家的孩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也没想到山洞里面会有人在！”林丫头惶恐道歉。
她是大景王朝西通县松果村林家的女儿。
村里要交人头税，她家嫌她是个累赘，打算把她送去官营青楼。
她听说去了青楼没一个会有好下场，于是趁家里不注意偷偷跑进山里。
害怕被人发现，她躲进了山洞，却不想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
“山洞？”
赵辰竖起眉，心生疑惑。
他家的仓库确实靠着山，后面也真有个山洞，可那个山洞很小，里面还很危险。
记得小时候他跟养父进去过，养父在里面被砸伤，从那以后，山洞就一直使空置的，怎么可能连着外面？
他快步走到林丫头身边，冷着脸朝山洞里一瞧。
只一眼，他就彻底呆住了。
山洞的空间莫名变大了很多，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风声。
“这......是怎么回事？”
他错愕地回过头。
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低头搓着衣角，一脸的紧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求你别......别......伤害我！”
她话里带着哭腔，甚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辰语气立刻软了下来：“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一阵肚子响声打断。
“咕——”
丫头头埋得更低了，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单薄的身子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看她可怜的样子，赵辰心有不忍：“饿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他转身往外面走去。
不多时，他拿着几个面包香肠，还有一瓶矿泉水回来了。
“喏，先把肚子填再说吧！”
他拆开包装递了过去。
闻到面包的香味，丫头也顾不上害怕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赵辰提醒道：“慢点吃，东西还有，没人跟你抢！”
可丫头却像没听到一般，依旧拼命往嘴里塞着。
她实在太饿了！
赵辰叹息着摇头，默默打开矿泉水。
尽管他的生活很不如意，但依旧见不得有人过得比他更惨。
他的目光在丫头和山洞间徘徊，眼神逐渐凝重。
这女孩到底是怎么来的？
自家的山洞又是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他的心里疑云密布，却也没忍心打断丫头。
不多时，林丫头吃饱了，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果断跪下冲赵辰磕了个响头。
“谢谢恩公让我吃了顿饱饭！”
赵辰惊慌失措，连忙扶起她：“就一点吃的而已，不用这样！”
丫头眼中一阵感激。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饱。
对比山洞那边的生活，这里如同天堂！
她有些不舍得走了。
“恩公，我可以留下给你做仆人吗？”
“我什么活都会做，洗衣做饭，烧火劈柴，只要能让我有饭吃，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说着，她又跪下了。
赵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山洞那边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上？
他再次把丫头扶起来，为难地叹息一声。
“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拿什么养你？”
“要是你缺吃的，我可以送你些粮食，反正也都卖不出去。”
他从粮食堆上扯下来一袋大米。
看着袋子上的图案，丫头惊讶道：“恩公，这袋子里装的是大米吗？”
赵辰愣了下，看向丫头的眼神更奇怪了。
这女娃到底是哪的人？怎么见到个大米都这么惊奇？
“我听说西通郡那边的大米能卖五十文一斤呢，恩公去试过吗？”
赵辰更懵了。
五十......文？
现在还有这个金钱单位吗？
旋即，他身体仿似触电一般，想到了个极为荒诞的可能。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