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了颗药，开始昏昏欲睡。
梦醒时分，我心脏莫名疼的厉害。
我想深呼吸压一压，可吸进来的都是刺鼻酒味，呛得我捂着嘴咳起来。
等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双有力的大手猛地捏住我下颚抬起，嗓音冰冷。
“你就这般喜欢争风吃醋，沉不住气？”
我皱紧眉心，睁开眼睛，艰难地道：“王爷，臣妾有些难受。”
他冷冷盯着我，像是恨极了我一样，猛地把我的脸拉近，薄唇狠狠压了下来。
我的呼吸一瞬间被他全部裹走，无论我如何挣扎，他都不给我留一丝一毫换气的间隙。
我差点死在他暴戾的吻下。
他却一把推开我，任由我摔下床。
语气里也都是嫌弃。
“苏锦儿，你真是一点都比不上柳儿，连这么简单的动作还要本王教你吗！”
他用力压着我，我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冷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皇上？所谓进宫面圣，无非就是想见你那心心念念的人是不是？”
我瞪大眼睛，无力辩驳。
又听他冷冷道：“苏锦儿，你现在是本王的女人！即便你不想嫁本王，皇上也把你赐给了本王，你是他不要的女人，你还敢想着他，你怎就如此贱！”
他撕碎我的衣服，碾压着我的每一根骨头，任由我如何痛呼求饶，他似乎都不打算放过我。
是啊，我就是挺贱的。
不然我既然毁了我和沈煜凛的婚约，又怎么会再答应皇上嫁给沈煜凛呢？
我甚至没好好了解过，他在疆北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又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了宋青柳？
他一回来就用打下的城池交换，要求皇上赐婚。
皇上便召我入宫询问，心里可还有凛王？可否想再嫁于凛王？
如果我不想，他便不把我赐给他。
可我时日不多了，我只想再看看他，所以我毫不犹豫点了头。
哪怕宋青柳与我一同进门，我也没吵没闹。
我想，我这么懂事听话，他会原谅我当年的悔婚吧？
但显而易见，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
我的门第甩宋青柳好几条街，只有我才配得上他正妃的位置。
他身为王府凛王，也只有娶了正妃，才能纳侧妃。
他那五年打下的城池，也并非是为了娶我才求来那道圣旨，而是在为他的宋青柳铺路。
他爱的人，早已不是我了。
他现在，只想羞辱我，折磨我，以报当年我悔婚之仇。
这是我痛的昏死过去时想明白的。
......
这几日我碍于满身的伤，总是浑浑噩噩的，时不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
那是五岁那年，我成了公主伴读。
第一次见到了还是太子的皇上，和王府嫡子沈煜凛。
太子胆小文静，沈煜凛胆大调皮。
而我，却是个男娃性格，任性顽劣。
很快我就跟沈煜凛玩到了一起。
我俩还带着胆小的太子，一起干了许多坏事。
例如，趁着太傅午休的时间，剪了他留了几十年的胡子。
又例如，偷了御花园的金鱼烤着吃，鱼刺还差点卡死太子。
最后是沈煜凛的爹，沈伯父怕我和沈煜凛玩死太子，直接找我爹给我们定了亲事。
之后沈煜凛就只让我跟他玩，不让我跟太子玩。
我和沈煜凛从小玩到大，京都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遍布着我们的事迹和传说。
可就在我十四岁，沈煜凛十七岁那年。
我们正要筹备婚事，沈伯父就造反了。
沈煜凛是被蒙在鼓里的，根本没反应过来，沈伯父就造反失败，自杀了。
老皇帝大怒，要诛沈煜凛九族。
无论太子如何劝说，更是以自身来保证，沈煜凛绝无造反之心。
老皇帝也顶多免了他们当众砍头的刑罚，给王府保留颜面，每人赐下一杯毒酒。
沈煜凛的毒酒被我拦了下来。
我还记得当时我站在牢门外，看着他落魄狼狈的样子，心疼的无以复加。
可是，我还是残忍的说出了父亲交代的话。
我必须要让他对京都了无牵挂和留念，才能顺利把他送去疆北，保住性命。
我说：“沈煜凛，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太子，你如今已经入狱了，那我们的婚事便也作罢了。”
他抓着牢门，满眼猩红的瞪着我。
“你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
我嗤笑，“你都是个要死的人了，我何必骗你？你看，你都要被处死了，我可是一点都不伤心呢，我早巴不得你赶紧死，不然有你横在我和太子中间，我和太子永远修不成正果。”
“苏锦儿！！！”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铁门上，手背顿时皮开肉绽。
我下意识紧张的上前一步，理智却让我迅速冷下脸道：“随便你怎么自残，我都不会心疼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就转身大步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转过墙角，我便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我当着老皇帝的面，喝下了那杯属于沈煜凛的毒酒。
也保住了沈煜凛的命。
等我再醒来，是半个月后。
太子来看我，说沈煜凛要被流放了，问我要不要去送送他？
我拒绝了。
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毒性会慢慢将我蚕食至死。
我何必再多添牵挂，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行了。
也从那日起，我每天都在等死。
而太子，每个月都要来看我几回。
哪怕老皇帝驾崩，他登基为帝，也会按时来看我。
直到，沈煜凛突然带着打下的城池回来，要求皇上把我赐给他。
......
这些画面在我浑浑噩噩的时候，尤其清晰。
我知道，越是濒临死亡，越是喜欢回忆以前的事。
我也不例外。
半夏常说，这段时间我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总喜欢说梦话。
有时候喊着沈煜凛的名字，有时候喊着皇上夜翎的名字。
还说，全天下也就只有我敢喊皇上名字，不怕被皇上治罪。
我并未当回事。
这晚，我却是在一片窒息中醒来的。
入目的是一张愤怒暴戾到极致的脸。


沈煜凛最落魄那年，我毁掉婚约，抛弃了他。
后来他封侯拜相，用尽手段娶了我。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他的白月光，他爱我成痴。
可后来，他三妻四妾，夜夜笙歌，把我变成一个笑话。
我始终很平静，从不打搅他的美事。
他气疯了，凶狠的将我压在身下，质问：“你不嫉妒吗？”
可他不知道，我已经病入膏肓，快死了......
直到，我的尸体在小院里散发出臭味，他却疯了一般冲过来抱着我，一夜白头。
......
今日我嫁给了沈煜凛，成了他的王妃。
我独自在婚床上坐到了半夜，丫鬟才跑来说，王爷太高兴喝醉了，就不过来了。
我问：“是不过来了，还是在柳侧妃那？”
丫鬟低着头不敢答话。
我很平静的自己扯下了红盖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娶我，娶了我又晾着我。
听我父亲说，他为了娶我，把耗时五年打下来的城池拱手送给了皇上，才得了一道赐婚圣旨。
即便我不想嫁，也不得抗旨。
可他千方百计的娶了我，却在同一天，又纳了宋青柳为侧妃。
按理说，凛王娶完正妃三年，才能纳侧妃。
可他就是那么等不及，一定要让宋青柳与我一同进门，甚至与我一同走了正门。
让我一日之间，成了全京都的大笑话。
可他们不知道，我快死了啊，他们大概是笑话不了多久了。
......
清早，我又咳血了。
算算时日，我顶多只能活半年了。
我忙吞了一颗小药丸，也顶多只能缓解我两三日的痛苦。
收拾妥当，我正要去寻凛王，要与他一同进宫叩谢圣恩。
不等我动身，柳侧妃便扶着细软的腰，进了我的小院。
“姐姐，实在对不住，王爷昨夜非要留宿在妹妹那。”
“妹妹也劝过王爷，应当先去姐姐那，才能彰显姐姐的王妃身份，可王爷就是不听，迫不及待的就要与妹妹圆房......妹妹实在没法子，只能一早来向姐姐道歉了。”
嘴上说着道歉，可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却一点不像来道歉的。
倒像是来炫耀，和宣布主权的！
手还十分刻意的扶着腰，摆明了在告诉我，昨晚他们有多激烈。
我记得，沈煜凛以前是个十分克制懂礼数的人。
有次我不小心摔倒，他连伸手扶我都会隔着衣袖，生怕污了我的闺名。
连我们互相表明爱意后，他都舍不得碰我一下，我捉弄他戳他脸时，他也会红着脸躲开，还说等成了婚，给我戳个够。
没想到这些克制，对宋青柳却是特殊的。
仔细想来，沈煜凛对宋青柳的确很不一样。
他的维护和宠爱都很直接，愿意为她豁出所有，这些都是他从未给过我的。
我冷笑起来，温柔地道：“既然王爷如此宠爱你，他怎舍得让你做侧妃，我做正妃呢？”
“你要多劝劝他，趁早罢免我，立你为正妃。”
不然等我死了，她就只能是续弦了。
两个位分，相差甚远。
宋青柳忽地变了脸色，低声咒骂：
“还不是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怎么不去死啊！”
“不就仗着娘家势力吗，还不是跟我一同进了门，正妃又怎样，王爷还不是照样不待见！”
“王爷自始至终爱的只有我，你除了娘家还有什么，连王爷的心都拴不住，拿什么跟我争！”
候在一旁的丫鬟连忙拽了拽柳侧妃的衣袖。
她那些话太难听了，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主要还是怕我动怒。
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但她们不知道，从昨晚过后，我就已经不太在乎了。
都要死了，何必为了一个已经不爱我的男人，再争风吃醋呢？
再说了，他也不配了。
......
宋青柳在我这似乎受了气，转身就要大步离开。
却在抬脚迈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丫鬟连忙扶起来，腿下却流出了猩红的血珠。
我惊的大步走近，就见沈煜凛快步赶来，一把将宋青柳捞进怀里。
他满脸紧张，并怒视我：“她一早过来给你请安，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丫鬟都吓得跪匍在地，瑟瑟发抖。
我看着他，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我却冷笑，“一介侧妃而已，还要我八抬大轿将她抬出去不成？”
宋青柳连忙抽泣起来，“王爷，不怪王妃，是妾身没有站稳，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
“妾身只是侧妃，理应要来给王妃请安的，是妾身说错了话，惹了王妃不开心......妾身只是刮伤了腿，不碍事的，王爷不要动怒......”
她哭的那么委屈，显得我作为王妃，不仅不够大度，还十分狭隘。
她的话也惹得沈煜凛愈发心疼她，“快，去请府医！侧妃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无论是谁伤害了她，本王都不会放过她！”
那话，明显在指我。
他果真爱惨了她。
我心口刺痛，缓缓吐出一口气，对沈煜凛说道：“我们应当进宫面圣了。”
他却冷冷道：“想让我同你进宫，就先给柳儿道歉！”
我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要我堂堂正妃，给一个侧妃低头？
我竟是被气笑了，强忍着身体里涌来的异样疼痛，说道：“那就不去了。”
我转身，便进了主卧。
示意半夏为我关上房门。
我突然很期待，我是他求来的，可他却在大婚后不进宫叩谢圣恩，皇上又会如何罚他？
当然了，为了他的柳儿，他应该能受住。
只不过，我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些还爱着我的人了。
等我死后，给他的柳儿腾出正妃的位置，他应该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