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户部尚书冯录连忙去捂李云泽的嘴,但来不及了,他慌不迭跪下请罪:
“公主恕罪,是老臣御下不严,冒犯了公主!老臣罪该万死!”
马车内只传来一声“出发”,马车呼啸着直接从两人面前驶过。
李云泽血气方刚,满脸怒色,“大人,下官说错了吗?长公主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无动于衷,难道她不是燕朝的公主,享用的不是燕朝子民的供奉吗?燕朝亡了,她还能在这公主府养尊处优?”
“闭嘴!”冯录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气不打一处来。
“你懂个屁,你知道当年那一千万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当年齐王把持户部,私吞整个国库的事吗?你从哪里道听途说公主把银钱用在自己身上的?公主不但没私用一分,还把整个公主府都变卖充公了!”
冯录越说越气,“李云泽,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天天往那群人身上凑。”
那群人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以秦高为首的所谓保皇派。
冯录早看不爽了,一群沽名钓誉的东西,皇帝什么话没说,要他们保什么皇护什么权?
当年齐王作乱时,怎么不见他们蹦出来保护皇帝!
今天裴家来要债,就是这群保皇派惹出来的事。他们要是不去逼长公主交权,一切都好好的,哪有这么多破事!
这群狗东西就是活得太安生了,没事找事!
“离他们远点!否则,你别跟着我了!”冯录越说越气!
李云泽是冯录一手提拔上来的,平日敬冯录如师长,见一向好脾气的师父发怒,李云泽也慎重起来,只是他仍是十分不解。
“大人,下官只是为大人觉得委屈,这关乎朝廷的大事,您都这般哀求了,长公主都无动于衷,下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不懂公主,天底下人人都可能辜负燕朝,但公主不会!”
冯录怕自己的心腹再走错路,语重心长道:“你以为那一千万两是如何从裴家借来的?那是长公主在寒冬腊月,在裴家大门口,跪了一夜求来的!”
“什么?”
李云泽一脸震撼,就算是普通人都不见得能放下身段这般去求人,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
她可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她怎么可能去给一个商户下跪?
“唉!”冯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长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比起长公主一个人独闯齐王府,将齐王一击毙命的事,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冯录年过中年,见过无数人也经历过不少事。但若要说此生最叹服的人,便是这位只比她女儿大几岁的长公主。
冯录又想起自己家中十六岁的幼女,不由唏嘘,普通人家的女儿家,十六岁尚且天真浪漫,而十六岁的长公主,瘦小的肩膀已经扛起了整个燕朝。
“李云泽,你是没见过,新帝登基那日,长公主一手牵着新帝,一手提着齐王的头颅,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踩着长阶,一步一步登上龙椅时是何等的震撼!你若是见过,便不会被那些谣言迷惑。长公主,是当之无愧的燕朝砥柱,天下无人能及。”
李云泽想象着冯录口中说的画面,身上腾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转头望了望长公主府的门匾,心里突然冒出一丝惭愧和疑惑。
五年前,到底是什么局面,会逼得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孤身灭贼,寒夜长跪,歃血沙场?
……
马车一路前行,燕似锦一路无话。
“公主今日要去何处?”阿玉小心翼翼问道。
自从交了兵权后,公主的话就越发少了,想来是伤透了心。
阿玉在心里替燕似锦难过不已。
燕似锦不以为意,“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公主府的马车在一座叫醉春风的茶楼下停下。
阿玉看了一下窗外,欢喜道:“公主是约了裴少主吗?”
今日裴家向户部发难,必定是裴少主在为公主撑腰。
裴少主最是温柔体贴,是公主最为难得的知己友人,有裴少主在,一定能开解公主。
燕似锦却摇头道:“改日我再去见裴少主,今日是陪阿玉来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醉春风的点心和果子酒吗?”
阿玉一怔,心中被暖流包裹,“公主今日是特意带阿玉出来吃点心的吗?”
燕似锦点点头,当初她奔赴战场,阿玉一直跟随她,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五年风沙磨砺,餐风露宿,吃尽了苦头。
“别愣着了,快进去吧。”
燕似锦催促道,阿玉却不忘将燕似锦的帷帽戴好。
两人踏入茶楼,茶楼的女掌柜迎了出来。
醉春风与普通茶楼不一样,它的门楼后方是一片雅致的园林,座席就安排在这园林之间,或在碧波凉亭中,或在花间藤椅,或在水榭阁楼,清醒脱俗别具一格,是京中女子最爱消遣聚会的场所。
故而,这醉春风从掌柜到后厨打杂,全都是女子。
“贵客,抱歉,今日有人包园……”女掌柜歉意上前道。
燕似锦拿出一块腰牌,那女掌柜见状,立即惶恐道:“请贵客上揽月阁。”
说罢,自己亲自在前领路。
燕似锦跟在后头,一面走,一面环顾周围陌生的景致,不由感叹道:“景致都不一样了。”
五年之久,足以改变一个朝代,更何况是一个小小茶楼。
女掌柜在前恭敬回道:“以前长公主喜绣球和牡丹,国色天香人人效仿,满城都是浓烈颜色,如今,京中贵女只爱素净淡雅,我们茶楼只得应时而变。不过贵客放心,糕点和果子酒是我们茶楼的招牌,还是一样的味道。”
燕似锦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突然一个蓝色衣裙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们,站住!”
那姑娘双手抱胸,趾高气扬道:“乔掌柜,今天我家小姐已经付钱包园了。你怎么还带人进来?”
阿玉上前礼貌道:“这位姑娘,我们就坐一会,不会耽搁太久。”
“那也不行!”那姑娘得理不饶人,上下打量了阿玉一眼,见她面生的很,又见燕似锦一直戴着帷帽,身上的衣服虽然料子不错,但那些花样都是几年前的旧款式了,京城的千金早不穿了。
一看就是个乡巴佬,不然就是个破落户。
“你们赶紧滚出去,我家小姐最讨厌你们这种穷酸气的乡巴佬了。”
被说穷酸气,燕似锦还是头一遭,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家小姐是哪家小姐?”
“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家小姐是一等信国公府的嫡女,先帝亲封的金华县主。”
燕似锦想了想,“是徐家第三女徐白鹭?”
“大胆,我家县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徐白鹭的婢女伸手指着燕似锦,阿玉嗤笑了一声,一巴掌呼了过去。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长公主面前蹦跶?
啧,这京城没有长公主坐镇,全都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