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音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护士拿着检查报告走过来把病情简单讲了讲，通知她明天缴费出院。
她翻看着病例，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直震动着。
是程思薇的消息。
她发来几十张照片，炫耀个不停。
沈青野背着她回家，程昱洲系着围裙给她做饭，两人男人满是宠溺的将她围在中间，脚下是一大堆的礼物……
“姐姐，哥哥和青野真的太宠我了，我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孩。”
程音音看了一眼，一条消息也没有回复。
休息一夜后，她才办好出院手续回了家。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正围坐在一起看电影的三个人，两个男人将她护在中间，程昱洲给她喂水果，沈青野给她递饮料。
而地面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痕已经被清理了，无人在意。
程音音移开眼，默默回了房间。
她拿出一个纸箱子，收拾出很多东西丢了进去。
堆满后，她抱着箱子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燃起的火光，成功吸引了沈青野和程昱洲的视线。
他们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起身走出去，却正好看见程音音站在一个偌大的火盆前，往里面丢着什么东西。
两个男人顿时心下一沉，“音音，你在干什么？”
程音音没有回答，只是从箱子里拿起一个头纱，看向沈青野。
“沈青野，这是你七岁时送我的，那时候我们玩过家家游戏，你将我霸占着，说我只能是你的新娘，然后你将这个头纱送给我，说这就是我们以后婚礼上的头纱了。”
说完，程音音毫不犹豫的将它丢进了火盆。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平安符。
“哥哥，这是你十五岁时送给我的，那时候我体弱多病，总是发烧，你心疼得不行，听说香山求健康最灵，你便跑去香山，上千台阶，你一步一叩的求上去，求我健康，求我平安。”
说完，程音音再次毫不犹豫的将它丢进了火盆。
下一样，是沈青野跟她告白的情书。
再下一样，是程昱洲送她的水晶鞋。
再再下一样，是沈青野送给她的公主裙。
眼看着她将所有回忆都烧个精光，连从小到大的照片都不放过，沈青野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抓住了她的手。
“音音，我知道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可薇薇是养女，本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再过不久更是要替你嫁到裴家，剩下的好日子不多了，这本就是你欠她的，你非要和她争吗！”
程昱洲也一脸失望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隐怒，“程音音，你不过就是磕破头，薇薇接下来要失去的可是一生的幸福，看来薇薇说得没错，你真是被宠坏了，敌不过她半分懂事！”
程音音摇了摇头，“不，你们错了。”
嫁到裴家的是她，不是程思薇！
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和一地灰烬，她转身回了卧室。
一句也没有解释。
第二天一早，程音音正要出门，一眼瞥见了堆在门口的十几个礼盒。
她知道这些都是沈青野和程昱洲送来的。
以往每次两个人惹她生气了，绝不会让她难受到第二天。
程昱洲会红着眼在她门口守一天一夜，“妹妹，你要是不原谅哥哥，哥哥就不走了。”
沈青野会可怜兮兮的捧着一大堆礼物出现：“音音，你要还是生气，你就打我，就骂我，千万别气到了自己。”
可如今，他们两个人都没来，只有一堆冷冰冰的物品。
不过程音音也不在意了，她自嘲一笑，把这一堆东西都丢进垃圾桶里。
正好起床的程思薇看到后，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
“怎么都扔了呀？姐姐，你是看不上这些赠品吗？”
“哎呀，我都跟哥哥和青野说了，你从小娇惯着长大，肯定看不上这些的，我劝他们把我手中的正品给你，结果他们却非要我留下来，我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养女而已，你才是大小姐，他们却对我这么好……”
程音音扯了扯唇，“那恭喜你了，以后这个家都是你的了。”
说完，也不顾程思薇诧异不解的神色，直接转身离开。


“算了，我来嫁！”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程音音突然就解脱了。
耳畔传来了爸妈满是笑意的声音，“音音，你想明白了就好，你那个未婚夫虽然是个植物人，但长得一表人才的，虽然睡了好几年，但万一醒了呢，他可是要继承家业的……”
劝亲生女儿嫁给植物人，还觉得她占了便宜的父母，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对了，她自嘲一笑，“放心，我既然决定嫁，就不会反悔，不会让你们心爱的养女替嫁的。”
“你这是什么话，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只是爸妈的确舍不得薇薇，更何况你知道的，昱洲和青野都喜欢薇薇，让她嫁过去，不合适的呀。”
“如今裴家已经在筹备婚礼了，音音，你收拾收拾，半个月后裴家就会来人接你去京北。”
程父程母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程音音忍不住看向桌上摆放的照片。
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竹马，把穿着公主裙头戴皇冠的她围在正中央，面上满是宠溺。
那时候，圈子里广为流传着一句话，“谁不想成为程音音呢”。
只因所有人都羡慕她有一对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母，一个宠妹如命的哥哥，和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竹马。
程音音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能这样幸福。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才知道，自己背负着一场婚约。
那是她的爷爷生前定下的，但程音音从小和竹马沈青野两情相悦，所以程家人本想等她成年就取消这桩亲事。
可偏偏她的联姻对象裴之琰因为一场车祸成了植物人。
为了不落得个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坏名声，程家只能继续履行约定。
可让他们把宠了十几年的女儿送去伺候植物人，他们也不愿意，都在为此发愁。
最后，程家人想出了一个办法，收养了一个养女，让她替嫁。
就这样，从小孤儿院长大，流落街头的程思薇来到了程家。
程家人觉得替嫁这事对不起程思薇，便竭尽所能的宠爱她，父母每个月给她五百万的零花钱，哥哥每天都给她买数不清的奢侈品，竹马更是竭尽所能的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就连程音音，也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让了出去。
程思薇要她的房间，她让！
程思薇要她的奖杯，她让！
程思薇肾衰竭要她的肾，她也让了！
可让程音音没想到的是，程思薇人品低劣，来到程家后，一次又一次的诬陷栽赃她，甚至费尽心思，只花了五年，就抢走了所有人的关注和宠爱。
她的哥哥喜欢上了程思薇，她的竹马也喜欢上了程思薇，甚至她的父母还劝起了她，话里话外都是舍不得程思薇嫁过去，让她自己履行这桩婚约。
她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一开始也不过是因为和沈青野早就两情相悦，又舍不得爸妈和哥哥远嫁他城，既然如今他们都更想要程思薇陪着，那她就嫁过去好了。
毕竟这桩婚约，也本就是她的。
想到程父程母说的日期，程音音拿起笔，在半个月后的日历上标了一个红圈，写上离开二字，而后上了楼。
正在此时，客厅大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她的哥哥程昱洲，和她的竹马沈青野。
两人快步上了楼，而后在程音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猛地将她推下楼梯。
“啊……”
程音音整个人沿着楼梯滚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一股剧痛从四肢躯干传来，让她身上顷刻间就冒起了冷汗，可楼上两人却没有任何搀扶的意思，反而拿起了手机，在和程音薇视频。
“薇薇，你刚刚看到我们把音音推下楼梯了吗？这下你该相信在我们心中你更重要了吧，不要闹脾气了，快回来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躺在血泊中的程音音那满是痛苦的双眼蓦然睁大，如遭雷击。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突然对自己下狠手，居然是为了向离家出走的程思薇证明，在他们心中，程思薇比自己重要？
屏幕那头的程思薇已经感动得泪流不止了。
“哥哥，青野，我相信你们了，我不闹了，马上就回来。”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等到对面挂断电话后，两个人才匆匆下楼。
“音音，疼不疼？是薇薇说她没有安全感要我们这样证明，我们只能照做，她一个小姑娘赌气跑到外面，我们不放心，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程音音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也急了，正要送她去医院，突然程思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娇娇弱弱的。
“哥哥，青野，我真是个大笨蛋，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两个男人闻言心下皆是一紧，挂断电话就要去接她回来，刚走出去又想到什么，看着倒在地上的程音音。
“音音，薇薇迷路了，我们怕她遇到危险，你自己去医院吧。”
就这样，程音音被他们毫不犹豫的丢下。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疼得撕心裂肺，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打了120。
后脑勺的伤口还在不停渗着血，很快就将她背后的衣服都染红了。
彻底昏过去之前，她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以后？
不会有以后了。
半个月以后，她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和所有人，断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程音音不明白，分明他前面刚说程思薇是他最重要的人，如今又为何摆出这么一副吃醋深情的模样，她刚要开口，一旁的程思薇突然平地摔倒了。
“啊！”
看到程思薇摔在地上，沈青野和程昱洲也顾不及听答案了，连忙冲上前扶住她。
程思薇眼里有着泪，拒绝了他们的搀扶，“哥哥，青野，你们自己身上还有伤呢，就不要管我了。”
说完她抬眸看向程音音，“姐姐，你能扶我去里面休息一会吗？”
说完，还不等程音音回答，她就走过来，整个人都靠在了程音音身上。
程音音下意识就想甩开她，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被动的让她这样靠着，
刚转过一道拱门，程思薇就拉住程音音，脸上那副柔弱姿态已经转换成了挑衅。
“姐姐，你不会觉得，用这种小伎俩就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吧？我告诉你，做梦！”
程音音不知道她又在演哪一出，刚要开口，就看到她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狠狠闪了几个耳光，一边打还一边大声哭喊。
“姐姐，是我错了，对不起，你别打我。”
“姐姐，我再也不敢和你抢哥哥和青野了，求你放过我吧。”
这响亮的声音很快惊动了几步之遥的程昱洲和沈青野。
两个人冲过来，入目便是程思薇满脸巴掌印，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程昱洲发了怒，直接冲过来猛地推开了程音音，她没有力气，被推得一头栽倒磕到花坛上，额头顷刻间鲜血淋漓。
沈青野望向她的眼神更是满是怒气，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道：“音音！薇薇从小无父无母吃了十几年的苦，就算到了程家也只是一个养女而已！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她？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边已经在筹备婚礼仪式了，还剩最后十几天她就要嫁过去，你非要和她争吗？”
“青野，你不要给她面子，她真是越来越荒唐了！程音音，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找薇薇麻烦了，前几年还可以说你不懂事，现在她都要嫁人了你还不肯放过她，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恶毒的妹妹！”
程音音本以为自己不会痛了，可听着他们一字一句辱骂她恶毒的词汇，委屈，难过，绝望，痛苦的情绪汇聚在五脏六腑，疼到窒息，直到彻底爆发！
“不是我，刚刚是她自己自导自演，那儿有监控，你们自己去看……”
话还没说完，程思薇就满脸是泪的捂住了脸，“哥哥，青野，我的脸好痛，会不会毁容啊……”
“还有你们刚说的是什么婚礼啊，嫁去哪儿啊？”
闻言两个男人神色骤然一变，沈青野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没什么，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程昱洲也接住话，“薇薇，你听错了，哥哥给你请最好的医生，你一定不会留疤的。”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程音音再也忍不住流出泪来，握紧了掌心的平安符。
错了。
程昱洲，沈青野，你们全错了。
这次嫁去裴家的。
是她程音音！


一片哗然里，程音音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她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周遭的热闹仿佛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切完蛋糕，场上响起了轻快的钢琴乐，俊男靓女们相约步入舞池。
程思薇四下环顾一圈，目光锁定在程音音身上，施施然走过来，满脸得意。
“姐姐怎么在自己的生日宴还被抢了风头，心里肯定很不甘心吧？可没有办法，爸爸妈妈、哥哥，和青野都更宠我啊，你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踩在了脚底下，瞧你那没用的窝囊样，真可怜啊。”
程音音知道她是故意在挑衅，可她的泪早就在这几年全流光了，再也流不出分毫了。
所以她只是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程思薇又炫耀了几句，眼看得不到回应，才跺着脚离开了。
坐的太久，程音音有些疲惫，只想回去休息。
毕竟这个生日宴的主角，也不是她，不是么？
正要离开，突然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程思薇大叫：“啊，青野送我的上亿的那条项链丢了，这里有小偷！”
程音音回身扫了一眼，果然看到程思薇空空荡荡的脖间，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她哭得眼泪汪汪，“刚刚我就是和姐姐说了会儿话，项链就不见了。姐姐，你要是真喜欢就和我说啊，为什么要偷呢？”
这句话一出来，全场目光都集中到了程音音身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坦然迎上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声音坚定，“不是我，我是程家大小姐，一条项链而已，我需要去偷吗。”
她这泰然自若的态度让大家的疑心消解了不少。
沈青野也皱着眉不信，程思薇却不肯罢休，非要指认她。
“不是你还有谁？一条项链对你来说却是不算什么，可这是青野送的，你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不想要？你要是真问心无愧，那就搜身啊！”
众目睽睽之下搜身？
程音音双手死死握成拳，满脸冷色地拒绝了，“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凭什么让你搜？”
“呜呜呜呜，爸，妈，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信我好不好？”
“青野，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养女，如果是别的就算了，姐姐喜欢什么我都可以让，可那是你送我的东西啊，就这一个，我不想让。”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几个人都心软了。
最后还是程昱洲点了头，直接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便齐齐上前压住了程音音。
程音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才是他的亲生妹妹啊！可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养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她的身子。
程音音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不是我，可却没人听她的。
华丽的长裙被撕裂开，盘好的头发被拉扯着散开，被拽掉一大把，她拼命护住胸口，眼中被痛苦浸满。
可任凭她怎么解释挣扎，围在周围的人依然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看着满脸冷漠的爸爸妈妈，和只顾着哄程思薇的沈青野和程昱洲，程音音只觉得自己落入了噩梦之中。
从前的父母把她捧在手心，生怕她磕着碰着。
哥哥会在她遭受委屈时替她出头，教训那些不知好歹的人。
沈青野会永远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住全世界袭来的风雨。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眼看着整件礼服都要扒下来，痛苦的泪水模糊了程音音的眼眶，绝望之际，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抬起被折断指甲鲜血模糊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
“不是我，我有监控！”


最后程音音没撑住她叫救护车，就晕了过去。
她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后才被沈青野发现送到医院。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她才终于醒过来，只是胸口却疼得厉害，因为断了三根肋骨。
她虚弱到没有任何力气，只是呼吸就让她痛不欲生。
程父程母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都是一副心疼得不行的模样。
程昱洲不停向医生询问，有没有能减轻她痛苦的办法。
沈青野紧紧握着她的手，替她擦着额头不停冒出来的冷汗。
经历过这场意外，似乎所有人都注意力又都回到了程音音身上。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之所以围在这里，并不是只为了照顾她。
“音音，医生说痛只是暂时的，你忍一忍，过一阵会慢慢好起来，薇薇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她让她踩错了，音音，你要怪就怪我吧。”
“都是一家人，一桩意外事故而已，音音啊，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养病才要紧。”
一个上午，这样的话，程音音听了无数遍。
他们眼底明明都是担忧，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都是在给程思薇开脱。
不知是身体上的痛，还是心口的疼，让她控制不住落下眼泪。
房间里的人都在水雾里模糊成一片虚影，看不清面目。
或许是痛出幻觉了，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从前她手上割出一道小口子，就会请医生来包扎的父母；
知道她怕吃药，为了哄她不管是什么药都陪着她吃一份的哥哥；
她扭伤了脚，就二十四小时守着她，绝不让她多走一步的沈青野；
都已经不复从前了。
看到她哭了，沈青野心脏骤然一紧，抬起手想替她抹去眼泪，一个护士突然走了进来。
“刚刚你们病房外有个小姑娘伤心过度昏迷过去了，来一个人照顾一下吧。”
听见程思薇晕倒，这下子所有人都顾不上程音音了，齐齐朝着她的病房赶去。
原本吵闹的病房里，瞬息间只剩下一个人。
程音音的泪水，却愈渐汹涌。
哭着哭着，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房间里依然一片寂静，身体各处的疼痛也没有减轻。
枕头旁的手机时不时亮一下，程音音一点开，就看到了程思薇发来的消息。
“明明伤得更重的人是你，可所有人都在关心我，程音音，你就是个笑话。”
沈青野端着一碗粥，轻轻吹冷喂给她；程昱洲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冷笑话，想逗她开心；程父程母替她掖着被角。
一分钟的视频里，所有人都在围着程思薇转，不停安慰着她。
“薇薇，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姐姐也不会怪你，你不要愧疚了。”
“你难过，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快不要哭了，不然眼睛都肿了，都不好看了。”
“音音在床上静养几天就好了，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你放宽心好不好？”
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深深刺进了程音音的心底。
她紧紧闭上眼，才堪堪止住泪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出嫁那天，他们，一个都不要来！
一周后，程音音出院了。
医生劝她再住一段时间，她却摇了摇头，说她等不了了。
今天，她该出发嫁到京北了。
回去的时候，别墅里空无一人，只有手机不断震动，都是程思薇发的挑衅信息。
她没有理会。
上午，在程思薇发来照片，程父程母带她去游乐园，一家人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其乐融融时，程音音坐在桌子上，写了一封断绝亲子关系书。
然后，将它放到了程父程母的房间。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程家的女儿了，
她也，没有爸妈，和哥哥了。
中午，在程思薇发来视频，程昱洲给她骑大马，说会宠她护她一辈子时，程音音喊了几个园丁，将后花园的郁金香全都铲除。
这里面的每一株，都是程昱洲得知她喜欢郁金香后亲手为她种下的，被他悉心养了十几年。
他说，以后她嫁到哪，这片郁金香就移植到哪，因为这代表着哥哥对她的爱。
可如今他这个哥哥，她程音音不要了。
晚上，在程思薇发来录音，沈青野在江边为她燃放漫天烟花，说她永远是他最重要的人时，程音音拿着一个盒子送到了沈家。
那里面装着的，是沈青野十七岁那年就交给她的传家宝。
那时候她笑说，这么早就把传家宝给了她，他就不怕以后有什么变数。
少年却只是满眼炙热的将她抱在怀中，“音音，我这辈子想娶的人只有你，如若不是，我终生不娶。”
如今，她要嫁人了，新郎，不再是他。
做完这一切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程音音打开门，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您好，裴少夫人，我是裴家的管家，过来接您去京北。”
程音音礼貌点头，将放在一旁的行李拿上，轻声道：“走吧。”
管家随手为她拿过行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家，“您需要和家人告别吗？”
沪海和京北远隔千里，更何况她嫁入的豪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程音音摇了摇头，直接上了车，“开车吧。”
不需要。
以后都不需要了。
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再无家人。
暗夜里，汽车缓缓行驶，开往机场的方向……